第五回:最高控制(13)
他已经没有力量再为保持自己的尊严而去作抵抗了。
他异常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无耻地出卖他,离他而去,飘在空中,他无法再操控它了。
恐惧使他的身体变得无比顺从。
他手脚并用,动作麻利,一件件飞快脱下西装,西裤,衬衣,内裤。
他仍能听见他的内心在拼命叫喊,声嘶力竭,在挣扎,在反抗。
但他的身体对此无动于衷。
此刻,他的身体只听命于求生意志。
眼泪哗哗直落下来。
徐中路脱光衣服,赤身**,低头伫立。
他只觉得周身一阵阵发冷发寒。
他径自爬上大铁床,拉起白被单,裹住自己身体。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心里仍不能接受命运对他的突然袭击,安排给他一个如此残酷而凄凉的结局。
与此同时,梁幼青迅速将徐中路脱下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一种英气勃勃的美丽光芒从她身着男装的身上焕发而出,让蒋冬至眼前粲然一闪。
她脸上的青肿和暗紫色伤痕,以及凌乱的头发,反而将她的美丽衬托得异常强烈,鲜艳,魅惑。
“你把他铐在床上”
蒋冬至对她说。
梁幼青冲上床,一脚踩在徐中路大腿上。
喀嚓。
喀嚓。
她手势利索,把他双手铐在床头架上。
半分钟前,这两副手铐还铐在她手腕上。
现在她翻身了。
卧室门缝下已缓缓渗进少许黑烟。
屋顶上,从正对通风管道出风口的吊顶通风格栅板也缓慢飘入几缕灰色烟雾。
空气愈加窒息,呛人嗓子。
不杀徐中路,起码耽误掉他三十秒。
他必须撤退了。
蒋冬至大步冲向卫生间,边跑边把手枪插入腰后。
他跨进门,顺手从墙上拉下一条毛巾,拧开洗脸池上锃亮闪光的水龙头,让自来水哗哗冲湿毛巾。
他把湿毛巾捂住自己的脸,冲出卫生间,冲向卧室门。
他拧开门锁,奋力拉开卧室门。
呼啦一下,浓烈的黑烟大面积直扑进来,立刻淹没了他身体。
他奋力而上,朝门外跨出一步,又迅疾缩回,啪的一下关上卧室门。
卧室内顿时烟雾弥漫。
他飞步冲向窗户,用力扭动钢制把手,快速拉开两扇厚重的内窗,又迅猛推开两扇外窗。
烟雾旋转着,从窗口边角一缕缕飘散出去。
湿润的凉风,夹带着星碎细雨,呼呼直灌进来,扑打在他脸上。
外面仍在下雨,天空阴云蒙蒙。
蒋冬至转过身,看见梁幼青脸上也捂了一块湿毛巾,只露出一双悲伤秀美的明亮眼睛。
被铐在大铁床上的徐中路,连续咳嗽不止,直挺挺的身体颤动着,脸上表情痛苦万分。
显然,他被扑门而进的黑色烟雾呛到了。
“我们出不去了”
蒋冬至脸色苍白,宣布说,“门外面全是大火”
刚才,就在他穿过黑烟冲向卧室门外的一瞬间,他看见了末日来临的绝望的一幕:一道2米高的巨大火墙拦在外面走廊中央,烈焰腾空而起,映亮了走廊上空被烧焦变形如同恶魔面孔般狰狞可怖的屋顶。
走廊上黑烟滚滚,空气中热浪翻腾,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汽油味。
他们惟一的出路被堵死了。
血肉之躯是不可能冲过这一道汽油燃起的烈焰火墙的。
梁幼青的反应竟出奇的冷静。
她身体纹丝不动,犹如一尊造型优美的雕塑,露在湿毛巾外面的两只眼睛痴情绵绵地凝望着他,目光哀伤无望,眼窝里涌满亮晶晶的泪水。
蒋冬至发急了。
他一跺脚,向梁幼青咆哮道:“你在干吗?发什么呆?哭有什么用?还不快去找一条毯子,到卫生间,用水浇湿了,盖在卧室门的门缝上。
我上去堵上面的出风口”
一阵混乱的忙碌。
梁幼青侥幸在衣橱内找到两条棉毯,扔进卫生间的豪华浴缸内,放入自来水将它们冲湿淋透,又拎起它们,水嗒嗒地跑回卧室,盖住卧室门下的细缝微隙。
而蒋冬至则从地上扯起一大块地毯,拉过红木座椅,叠起瘦茶几,再度登高爬顶,将厚厚的地毯铺在通风管道内,盖在铝制格栅板上面,堵死出风口。
隔离措施很快见效了。
不一会儿,盘旋在屋内的烟雾,从窗口散尽了。
而卧室外面的黑烟已无法再透过门缝和通风管道渗入,空气清爽了许多。
蒋冬至侧向窗户而站,登山背包仍倒背在胸前。
梁幼青席地而坐,面朝窗口。
两人就近呼吸着窗口外涌进的新鲜空气。
大铁床上,徐中路的咳嗽也缓和了下来。
“好像是汽油爆炸,是谁干的?”
蒋冬至迷惑不解,似乎在自问。
“不会是你吧?”
梁幼青低下头。
“当然不是我。
我怎么可能这么疯狂:肯定烧死了不少人”
“门外面还有没有保镖?”
“我一个也没看见。
估计全被烧死了”
“哈哈,你们也没有好下场”
徐中路突然笑了起来,高声发言:“这全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你们两个今天要陪我一起去死,谁也休想活着出去”
“我靠,你还敢叫,我先一枪送你去死”
蒋冬至从腰后抽出手枪,对准徐中路。
但蒋冬至马上收回了手枪。
他眼睛直愣愣望着徐中路身体,脸上映出微笑。
他抬腿直冲大铁床而去。
徐中路迅速蜷缩起身体,不说话,以为蒋冬至要出拳揍他。
蒋冬至走近床边,一把抓起盖在徐中路身上的白床单,两手一扯,嘶啦一声,撕下一长片。
他将破损的白床单仍扔回徐中路身上。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蒋冬至向梁幼青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