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蜀宫宴席,后宫密语
蜀宫乐楼,檀香袅袅。
";上汤!";内侍总管一声令下,十二名内侍鱼贯而入,每人手捧一碗温玉般的琼浆。
这是花蕊夫人特制的";平安汤";,以五味子为引,配以人参、茯苓等珍贵药材,不仅养生延年,更暗含安神定气之效。
今日是皇后设宴款待后宫嫔妃,表面上是为了庆贺春日,实则另有深意。
";好香!";二品婕妤赵氏掩唇赞叹,";这可是花夫人的手艺?";
";正是,";皇后端坐上首,面带微笑,";花夫人这些日子在御膳房辛苦,今日特地让她也来陪席。";
花蕊夫人恭敬行礼:";娘娘谬赞了。";
她的目光扫过席间众人。三品充容刘氏正假装专注于汤碗,眼角却不时瞟向皇后;四品淑媛孙氏则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每个人都心怀鬼胎,都在等待某个信号。
";来,尝尝这汤,";皇后举起汤碗,";花夫人的手艺,连陛下都赞不绝口呢。";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自从花蕊夫人掌管御膳房,确实得到了孟昶的青睐。这让不少人既妒忌又警惕。
";臣妾受宠若惊,";花蕊夫人谦逊道,";只是依着老管事留下的方子,略加改进罢了。";
";哦?";充容刘氏突然开口,";听说老管事走得蹊跷,不知道他留下的方子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花蕊夫人心中一凛。这是在试探她。
";不过是些养生的小技巧,";她淡然回答,";比如这汤里的五味子,要用北方生长的,才能安神;人参须是三年以上的,才能养气......";
她一边解释,一边观察众人反应。果然,当她提到";北方";二字时,几个人明显神色微变。
";第二道菜上!";内侍总管又喊。
这次端上来的是";双龙戏珠";——两条活蒸杭州鲈鱼,盘绕成太极之形,中间点缀着一颗用萝卜雕刻的明珠。
";好巧妙的摆盘,";淑媛孙氏赞叹,";这意境,倒像是在说些什么。";
花蕊夫人心中暗笑。这道菜确实另有深意——两条鱼一黑一白,暗指宋蜀双方;中间的";明珠";,则代表着某个两国都在觊觎的秘密。
";说起来,";皇后忽然问,";听说前些日子御膳房死了个新来的厨子?";
众人顿时屏息。这是今日第一个危险话题。
";是的,";花蕊夫人不慌不忙,";那人染了重病,没能救治及时。";
";哦?";充容刘氏意有所指,";我却听说,他是中毒而亡?";
气氛瞬间凝重。花蕊夫人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打量她。
";刘姐姐消息倒是灵通,";她不动声色地夹起一块鱼肉,";不过,中毒也是一种病。更何况,御膳房日日与药材打交道,一个不慎,也在所难免。";
她的筷子准确地挑出了鱼刺:";就像这鱼,看着鲜美,可若不小心,也会被刺伤。";
这番话里的警告意味,在座的人都听得明白。
";第三道菜上!";内侍总管适时打破了沉默。
这次是一盘";八宝玲珑";——八种山珍海味,围绕着一朵水晶莲花。每样食材都经过特殊处理,既保持原味,又增添新意。
";这道菜最是讲究,";花蕊夫人解释,";表面看是八种原料,实则暗藏玄机。比如这枚鲍鱼,需在温水中浸泡三日,才能软而不烂;这块燕窝,要用秋梨水浸润,方能显出本味......";
她一边介绍,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皇后。果然,当她提到";三日";和";秋梨";时,皇后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
这是他们之间约定的暗号。三日后的秋梨园,将有重要行动。
";花夫人果然精通此道,";婕妤赵氏恭维,";难怪能得到老管事真传。";
";说起老管事,";充容刘氏又开口,";他临终前,可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试探了。花蕊夫人心知,刘氏必定是受人指使。
";老管事最后留给我的,";花蕊夫人端起茶盏,";不过是些寻常的药方和食谱。刘姐姐若有兴趣,改日我可以整理出来,大家一同研究。";
";那倒不必了,";刘氏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对药方没什么研究,反倒是对一些...老物件更感兴趣。";
花蕊夫人心中一动。老物件?莫非她知道些什么?
就在这时,第四道菜上来了——";凤凰栖梧";。
这是一道极尽奢华的巨制:以整只孔雀为主料,配以数十种山珍海味,摆盘如同凤凰落于梧桐之上。孔雀通体金黄,每一根翎羽都用金箔装饰,在烛光下流光溢彩。
";好大的手笔!";众人惊叹。
";这可是御膳房的镇店之宝,";皇后解释,";平日里连陛下都舍不得吃。今日特意让花夫人准备,就是要让大家见识见识。";
花蕊夫人看着这道菜,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在这个国将不国的时节,还在如此奢靡,不正是蜀国气数已尽的明证吗?
";来,";皇后招手,";花夫人给大家讲讲这道菜的讲究。";
花蕊夫人刚要开口,突然看见孔雀尾部的金箔有些异常。她凑近一看,心中大惊。
金箔下面,隐约可见一行小字:";今夜子时,金台地牢。";
这是老管事惯用的字迹!
";花夫人?";皇后提醒。
";啊,是,";她迅速镇定下来,";这道菜最讲究火候。孔雀要用文火慢炖,但又不能过火,否则就会失去本味。就像......";
";就像治国理政,";充容刘氏突然接话,";也要把握分寸,不能操之过急,对吧?";
这话里的机锋,已经不仅仅是试探了。花蕊夫人明白,对方是在警告她。
";刘姐姐说得对,";她不动声色,";所以这道菜,我都是按照老规矩来做,一点都不敢改动。";
";老规矩好啊,";婕妤赵氏也开口,";可有些人偏偏喜欢改,结果......";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这是在指责花蕊夫人改变御膳房的规矩。
就在气氛最为紧张时,突然有内侍快步进来:
";禀皇后娘娘,陛下驾到!";
众人大惊,连忙起身相迎。孟昶在一群太监的簇拥下走进来,脸上带着醉意。
";众爱妃不必多礼,";他摆摆手,";朕闻到香味,特地来尝尝。";
皇后连忙让人添座,花蕊夫人则亲自布菜。
";这';凤凰栖梧';,";孟昶看着盘中的孔雀,";倒是越发精致了。";
他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嗯,好!这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既保持了原味,又入味三分。";
花蕊夫人正要谢恩,孟昶又道:";不过,还缺了点什么......";
";陛下是说酒?";她试探着问。
";对!正是缺一壶好酒。";
花蕊夫人心中一动:";臣妾早有准备。这里有一壶';秋梨春';,是老管事留下的最后一坛。";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几道锐利的目光。显然,";老管事";这三个字,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好!";孟昶眼前一亮,";快取来!";
当酒坛被打开时,一股清冽的香气弥漫开来。这酒确实是老管事所存,但真正的秘密,却在酒坛的夹层中。
";陛下请用,";花蕊夫人将酒斟入玉杯,";此酒虽好,但不可贪杯。老管事说,秋梨性凉,须得适量。";
她特意强调";秋梨";二字,果然看到皇后微微点头。
";花夫人说得对,";孟昶举杯,";来,众爱妃也都尝尝。";
当酒杯传递时,花蕊夫人注意到充容刘氏的手微微发抖。看来,这位";姐姐";也不是表面上那么镇定。
";对了,";孟昶忽然问,";听说御膳房最近死了个厨子?";
气氛瞬间凝固。这已经是今晚第三次提到这个话题了。
花蕊夫人刚要回答,皇后抢先开口:";是有这么回事。陛下不必忧心,此事花夫人已经处理妥当。";
";哦?";孟昶若有所思,";朕倒是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回陛下,";花蕊夫人不慌不忙,";那厨子是染了重病,臣妾已令人厚葬,并发抚恤银给其家人。";
";重病?";孟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朕听说是中毒?";
花蕊夫人心中一凛,但面上依然平静:";确实是中毒,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毒来自他自己的药包,";她轻声说,";想来是配药时出了差错。";
这话一出,席间几个人的脸色明显变了。花蕊夫人暗暗观察,发现充容刘氏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杯沿。
";哈哈!";孟昶突然大笑,";花夫人果然心思缜密。这样处理,既给了死者体面,又不伤及其他人。很好,很好!";
他举起酒杯:";来,为花夫人的智慧,大家同饮此杯!";
众人不敢不从,纷纷举杯。但花蕊夫人注意到,有几个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陛下,";她趁机说道,";这秋梨春后劲颇大,还是少饮为妙。";
";无妨,";孟昶已经有些醉意,";今晚月色正好,朕高兴。来,再满上!";
花蕊夫人只得斟酒,同时用眼角余光瞥见皇后暗暗摇头。她明白,今晚的行动恐怕要改期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启禀陛下,金台那边......";
";住口!";孟昶突然厉声喝止,";宫中设宴,哪有你插嘴的份?退下!";
小太监吓得跪地,连连磕头退出。但这短暂的插曲,却让席间气氛骤变。
";说起金台,";孟昶的声音忽然变得清醒,";朕倒想起一事。花夫人,你可知道老管事为何会选在那里服毒?";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花蕊夫人心中一惊。原来陛下早就知道真相!
她稳了稳心神:";臣妾愚钝,不知其中深意。";
";是吗?";孟昶意味深长地说,";那不如今晚子时,朕带你去金台走走?";
此言一出,花蕊夫人感觉到几道锐利的目光同时刺来。她知道,今晚的关键时刻终于来了。
";臣妾遵旨。";她恭敬行礼,心中却在rapid盘算对策。
看来,金台的秘密远比想象的要复杂。而今晚子时,或许就是揭开这个秘密的关键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