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段涯x师洋(四)
雪梅山庄戒备森严,所有成员都在等待着猎物上门。
段涯带了两千人,从山底慢慢逼近着。
“区区两千人,定让他们有去无回。折损这么些人,想必疾风也不会坐视不理了。”玉衡悠哉悠哉的看着这些人。
其实玉衡一点也不喜欢血腥的味道,创梅花卫也不是他的本意。
他原本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脱离师门来到雪梅山庄,一手经营了梅花卫,为的也只不过是那人的另眼相看。
“庄主,那边传来消息了,暗卫第一杀手疾风…瞎了。现在还在镇江附近,身受重伤。”派出去的探子单膝跪在玉衡面前。
“什么!”方才还悠然自得的玉衡一下子把手上的茶杯捏的粉碎,滚烫的茶水顺着手腕流下去。
转眼之间,一袭青衣便在雪梅山庄几个起落,迅速往南边赶去。
疾风在明,玉衡在暗。日夜兼程找到疾风后,玉衡就一声不吭的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路保护着他,为他清除障碍。
玉衡知道,如果此时暴露了自己,疾风定不会领自己的情,说不定还会和自己打个不死不休。
没有别的办法,他只好放下雪梅山庄的一切繁杂事务,默默的护在疾风左右。
而这边少了玉衡坐镇,雪梅山庄的应付却仍是有条不紊,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着。
只是他们没料到,段涯发起疯来竟然如此恐怖。
就像一头不知疼痛和疲倦的野兽,在人群中杀红了眼。
血早就浸透了段涯的衣衫,一身紫衣不停的往下淌着猩红黏稠的液体。
手上的刀已经有了好几道豁口,虎口也裂开了,刀尖所向,皆是一片血雾。
哪有人真的不知道疼?只不过段涯拼着一股狠劲儿在硬捱罢了。普通人到了这个地步,恐怕早就神志不清。
身边的人已经尽数倒下,通往地牢的长长的阶梯只剩了他一人。
可他不能倒下,小十二在等着他…说好了一起过生辰的。
梅花卫损伤惨重,到了此时,全都被段涯浑身都杀意骇住,已是无一人敢拦。
师洋就在地牢最底下一层,听着阴暗角落里的水声滴答,静静的等待着。
他知道,段涯不见到他,是不会在路上倒下的。
当听到外面长刀拖在地上,一步步靠近的声音,师洋咧开嘴笑了。
七哥他,终于来了。
既然今日也算是他的生辰,那他就向段涯讨个生辰礼物。拿你的命,祭奠我的家人,可好?
铁门上的锁链被段涯双手挥刀,砍断了去,他一脚一个血印,走向地牢最深处。
段涯左眼被砍了一刀,血肉模糊成一片,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蓬乱的头发也散落了一半下来,正好遮在左眼处,他也懒得去理。
眯着右眼,在昏暗中迈着沉重的步子,段涯走到了地牢的尽头。
饶是师洋早就算到了段涯的样子,可在看见他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心里还是极为震撼的。说不清,到底是惊讶还是心疼。
师洋慢慢收敛起笑意,装成一副极为疲惫的样子,撑开眼皮,哭着喊道:“七…七哥,你终于来了,呜呜呜…”
段涯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抬手挥刀,把吊着师洋的绳索斩断,张开双臂,接住了软软倒过来的师洋。
趴在段涯背上,师洋才看清,段涯的后背已经是被砍得处处深可见骨——就是自己不动手,恐怕他也活不下去了。
“小十二,别怕,我来带你回家了。”段涯伸着颤颤巍巍的手,安抚的拍着师洋的后颈。
回家?哪里是家?
暗卫么,那个沾染自己亲人鲜血的地方?
听到家这个字,师洋觉得讽刺极了。
他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道:“七哥,我早就没有家了。”
摸出腰间早就备好的匕首,师洋毫不犹豫的向段涯的心脏捅去。
他是笑着的,眼泪却拼命的往下淌。
“没事的,十二别哭,你没事就好。”段涯大口的鲜血往外吐着,含混不清的说了这么一句。甚至,还用了生平最后的一点力气,抬手擦去了师洋眼角的泪水。
其实他还想再伸手揉揉师洋的头,只是手还没抬起来,眼睛就闭上了。
他想说,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要他的命,哪里用得着这么费力呢。
看着倒在地上的段涯,师洋一直喃喃重复道:“死了…终于死了…你活该…”
好像这样说着,自己的心就不疼了一样。
大仇得报,自己应该是开心的。
想到这里,师洋仰着脖子拼命的笑着,眼泪却淌进了长大了的嘴里。
往后,再也没有人会哄他,会替他擦干眼泪了。
那双冰冷僵硬的手,也再也没办法拥抱他。
临走时,师洋一把火烧了梅花卫的地牢,他不想让别人碰段涯的尸身。
师洋边哭边笑,疯疯癫癫的回了暗卫。
只是暗卫已经空无一人,热闹的小院也没了师兄们说闹的声音。
走进屋里,摆设一同往日,仿佛自己只不过是像往常一样贪玩回来晚了,而段涯也没有死,而是在做着自己爱吃的菜…
“七哥,我回来了。”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么一句,师洋走到了桌子旁。
桌子上的茶壶是满的,是冷了的茶水,自己一向不爱喝热茶,每天段涯都会为他冷上一大壶。
还有仔细包好的海棠酥。
师洋把包着的布一层层打开,从盒子里拿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这海棠酥怎么这么苦?不对,一定是这一块做的不好。
接着师洋又吃了第二块,第三块…
每一块都苦得无法下咽。
没有喝一口水,塞了满嘴的海棠酥,师洋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胃里翻江倒海。
不知道过了多久,疾风回来了。
“大哥,七哥他死了,你杀了我吧。”师洋双目无神的跪倒在疾风面前。
疾风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也无需去伪装了。
“是你动的手吧?”疾风语气肯定的问道。
“你杀了我吧。”师洋又重复了一遍。
“十年前,我早该料到的,那时候便不该让老七留下你。”疾风闭上了根本就看不见的眼睛,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
疾风坐了下来,给师洋讲了一个故事。
关于十年前的师家。
当时江湖上流传着一种东西,叫做五石散。
本来只是一些江湖人士打斗之后用作疗伤用的,可是不知怎么的竟然传到了军队。
可谁也没有料到这种东西竟然会久食成瘾,只要断了药,便会生不如死。
但是长期服用后,就会头晕目眩,步履维艰。
朝廷发现后立马明令禁止再用此药,发现后集中焚毁。
可成瘾的人越来越多,药物却越来越少,一时间将五石散抬成了暴价。
江湖上这时候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他们经常利用一些稚童来进行五石散的交易,躲过朝廷的追查,以此来获取暴利。
那对夫妇自己不能生育,这些稚童,全部是他们通过各种手段偷骗或者捡来的。
顺着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孩子的,苏慕白手下的人查到了师家。
这样的毒瘤,苏慕白断然不会留着。
而当时的师家并不只有师洋记忆中的十几人,各处加起来能有几百口。那些孩子长大后已经自己掌握了经销路线和接头人等,并且拼命维护利用他们的师家。
为了将这一脉连根拔起,苏慕白不得不派了暗卫痛下杀手。
若是交给景睿来做,定然会心软放过那些孩子,留下无穷祸根。
当时,去师家的任务就交给了办事沉稳有度的段涯。
“这不是真的!我的父母,他们…怎么会这样,大哥你在骗我对不对?”师洋抓着疾风问道。
“骗你?骗你老七就能起死回生吗?!”疾风不禁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