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身不由己（10）
李相夷被带到云隐山时还小，本就不记事，后来又因为发烧失了忆，更加不可能记得自己的生辰了。
但漆木山他知道啊！
当初李相显和李相夷出生的时候，李府都往云隐山递过信。
所以漆木山才会知道他的生辰。
岑婆他们对单孤刀和李相夷的生辰都很重视。
只是单孤刀同样失忆，漆木山和岑婆又不认识他，自然也不知他的具体生辰。
所以二人干脆把单孤刀来到云隐山的那天当做他的生辰。
其实漆木山和岑婆是想平等对待两人的。
但李相夷毕竟是漆木山老友的后辈。
如果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单孤刀就是手背，李相夷则是手心。
再加上李相夷又年纪小，虽然不明显，可依旧是能看出来偏爱的。
但这种偏爱只体现在漆木山和岑婆两人对待李相夷态度上会更亲切一点。
在传授两人武功这方面，因为单孤刀没有李相夷天赋好，漆木山和岑婆反而在单孤刀身上投入的精力更多。
过生辰待遇也是一样的。
一是礼物，二是师徒几个一起聚一聚。
不会有多隆重的场面，却也足够温馨。
那是两个老人对名义上是徒弟，实际上更像是孩子的他们的真心。
但单孤刀下山以后就很少回来。
这次李相夷的十五岁生辰也提前飞鸽传书说自己被事情绊住了脚，回不来。
…………
几人将饭桌搬到了小院里。
虽然漆木山看他的眼神里有着明显的无语，但李相夷还是忽略他的目光，坚持把少师也带了出来。
就摆在饭桌旁，放在平日里放少师的桌子上供着。
其实谢锦也想拒绝来着，但耐不住李相夷极为坚持。
还难得地朝她撒娇。
谢锦就……没扛住，妥协了。
但她死活不肯在这个时候出来，果断选择了在少师里装死。
李相夷想反对，但是谢锦一句话说服了他，“我就算在少师剑里也还是能听见你们说话的。”
“我如果出去了，你时不时看向我反倒会让人觉得奇怪。”
虽然她说了两句话，但李相夷的脑子自动过滤了第二句，只听见了第一句。
…………
本来呢，师徒几个聊的话题还挺普通。
和以往都没什么大的不同。
但三人正在吃饭的时候，漆木山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要是相夷还是李府公子的话，现在估摸着都已经在相看人家准备定亲了吧？”
李相夷知道自己身世之后并不避讳提起李府。
他自己还会主动找漆木山问一问他家从前的事情。
所以这个时候漆木山提起李府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波澜。
吸引岑婆和谢锦的反而是他后面的话。
“是啊。”
岑婆有些感慨，“十五岁的年纪，确实是差不多了。”
她看向李相夷，语气调侃，“也不知道相夷下山之后能不能给我们带个徒媳妇回来。”
李相夷武功已经超过漆木山了，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实。
虽然不知道李相夷为什么不下山，但他们默契地没有过多干涉他的想法。
李相夷成功听到自己想听的，心下暗喜，但面上却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像是从来都没考虑过这种事情。
“师父师娘，你们在说什么啊？”
“我怎么可能会那么早就定亲嘛！”
他面上的惊讶逐渐变成了独属于少年人的昂扬，“我定亲的人，一定得是我喜欢的人。”
…………
谢锦听见漆木山那句话以后就陷入了沉思。
后面李相夷说的话她是一句也没听见。
她看着李相夷从十岁到十五岁，两人几乎日日相伴。
这么长时间，总归是有感情的。
虽然不知道把她从九曜界拐过来的天道目的到底是什么，但肯定和李相夷有关。
谢锦又不傻，整个阵法里只有他们两个有灵魂，不和他有关系和谁有关系。
但再怎么样，那也是她和祂之间的博弈，他并不知情。
总之呢，谢锦现在是真的把李相夷当弟弟看待。
但她好像忘记了，两人再是熟悉，那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小时候还好，现在他长大了，都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她自然得注意些距离。
虽然旁人并不知晓她的存在，可若她仗着只有李相夷一人能看见她便毫不顾忌，那不仅会误导他，也对他未来的爱人不公平。
谢锦眉眼沉了沉，暗自做了决定。
…………
“姐姐！”
李相夷收了剑，欢快地跑向谢锦，眼里是抑制不住的骄傲。
“这套剑法怎么样？”
“这可是我自创的！”
“嘿嘿，我厉不厉害？”
谢锦刚刚看得很认真，自然知道这套剑法的精妙，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很厉害。”
“它叫什么名字？”
“相夷太剑！”
“这样别人一听就知道是我的剑法。”
李相夷一脸骄傲地看着她，像是在求表扬。
以往他这样看她，她都会亲昵地揉他脑袋，然后笑着夸他很棒。
虽然夸人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但李相夷还是会为两人之间的亲近而开心。
但这一次，谢锦只是嘴上夸他，手上并没有动作。
李相夷立刻觉出不对劲来，他按下心头涌起的不好的预感，脸上依旧带着笑，试探性问道，“姐姐～我怎么感觉你对我突然生分了不少？”
谢锦怔住，这么明显吗？
她抿了抿唇，看了看面前早就比她高的少年，缓慢却又坚定地道，“相夷，你往后别唤我姐姐了吧。”
得到原本想要的回答，李相夷面上却没有一丁点喜悦的模样。
他嘴角边依然挂着笑，但看上去却格外勉强。
“姐姐，我不这么唤你，还能怎么唤你啊？”
谢锦抬眸和他对视，在他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的眼神下，缓慢道，“唤我阿姐。”
“我有一双弟妹，他们平日里便唤我阿姐。”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亲弟弟也没什么不同。”
“唤我阿姐反倒更加亲近。”
李相夷嘴唇颤了颤，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好像突然失了力气。
在他看来，谢锦在认识到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以后第一反应是和他拉开距离，与他姐弟相称，是对他的喜欢的摆在明面上的拒绝。
赤诚的少年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被喜欢的人斩断所有念想，这无疑是很残忍的。
谢锦还在等他的回答，实话说，过去这五年间她一直把李相夷当小孩，而且李相夷虽然对她有过暗戳戳的试探，可在明面上一直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地很好。
谢锦自然没有发现他看她的眼神早就不清白了。
她眼神问询地看着他。
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就僵硬起来。
过了好半晌，李相夷才从绝望中回过神，他还是想再试探试探她，万一呢？
万一和他想的不一样，她还没开窍，也没意识到他对她的感情呢？
李相夷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干涩，“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让我改称呼了？”
他没喊姐姐，也没喊阿姐。
谢锦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她敛了敛眉，有些迟疑地道，“其实也不能算是突然想起来吧。”
主要是李相夷幼稚的形象在她心里实在深刻，她一直是把他当弟弟的。
所以竟然忘记了男女大防。
昨天晚上漆木山一句话点醒了她，她这才惊觉往日两人之间的相处在这个小世界的背景下早就超过了普通男女关系的界限。
李相夷还小，又没怎么出过云隐山，他不知道这些情有可原，但她虚长他几岁，没有及时意识到本就不对。
既然已经意识到了，那就应该尽早拨乱反正。
免得李相夷开窍后对她起什么心思。
终归不妥。
“只是昨天突然意识到你已经不小了，”她笑着看他，“相夷，你已经到了能定亲的年纪了，我自然不能把你当小孩子看待。”
她怕他不懂，一点一点掰碎了讲给他听。
“从前因为我一直觉得你还小，所以有时和你会过于亲密了些。”
“对于这些，你可能不懂，但阿姐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她目光温和而包容，“相夷，你下山后迟早会遇见自己喜欢的女子。”
“凭你的样貌和性格，还有这一身武功，也定然会有许多女子钦慕于你。”
“如果我不和你讲清楚，让你对男女之间的相处有了误解，这不仅对你不公平，而且对将来你喜欢的和喜欢你的那些女子都不公平。”
谢锦是真心站在李相夷的角度上考虑的，“将心比心，换做是我，也不会希望自己的爱人有个相处亲密无间，但却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
她眼神格外澄澈，李相夷看的清清楚楚，她在提到他以后喜欢的人时眼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看起来确确实实是一个真心为他考虑的姐姐。
他垂下眉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谢锦也不着急，她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有信心。
和他相伴五年时光的自己突然说要和他保持距离，虽然名义上更为亲近了，但他有些不习惯也是难以避免的。
但她相信，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总会想明白的。
李相夷突然抬眼，“你多大了？”
啊？？？
谢锦不知道他的思维怎么突然跳转到她的年纪上了，但她依旧回答了他的问题，“十九。”
她在被天道拐来前就是十九岁。
虽然没跟祂说两句就被祂扔进了这个阵法里，还在阵法里过了五年。
但她骨龄确实没有变化。
而且，她不相信，五年的时间，阿爹阿娘还找不到她。
所以她早就确定了，这个阵法里的时间，和真正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
李相夷嘴角忽然勾起一个笑来，“十九啊。”
“姐姐，我今年十五。”
谢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知道啊。”
他昨日才过过十五岁生辰，她忘性不至于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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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夷脸上笑容扩大，“十九岁和十五岁的一起长大的男女，除了姐弟，还有一个说法。”
他第一次没有在谢锦面前抑制自己眼中的情愫。
复杂的语气下是疯长的爱意，“我们也可以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把谢锦脑袋砸的一片空白。
于她而言，这四个字一直与童养夫挂钩。
而且就算抛开所有不谈，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本就有着独特的浪漫意味。
更不用说他表露出来的情意。
谢锦没想到这小子开窍这么早。
但她依旧强装镇定地开口，想要说服他放弃这个想法，“相夷，你可能是把对姐姐的依赖当成了爱意。”
“等到你再长大些，肯定就会……”
她话还没说完，李相夷就打断了她。
两人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喊了她的全名，“逢尘。”
谢锦被打断，下意识望向他，却被他眼里浓重的破碎感镇住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
谢锦感觉他快要碎掉了。
“你看看我。”
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要这么轻易否定他的心意好不好？
因为了解，所以谢锦轻易读懂了他眼中的情绪。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谢锦对李相夷是真真切切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
但李相夷不知道。
他说出那句话以后没有被谢锦呵斥，她也没有直接离开，这让他的眼底迸发出了一丝希望。
李相夷朝前走了几步，想更靠近她一些。
但谢锦的下意识反应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PS:补完啦！
今天的李相夷是破碎小狗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