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埋葬
蒲吏拖着沉重的步伐，疲惫地推开家门，映入眼帘的是女儿蒲清正小心翼翼地从头顶摘下那顶鲜艳的红色假发。
她身着一件色彩斑斓、造型奇特的服装，看起来像是从某个奇幻世界穿越而来的角色。
之前他从女儿口中得知，这是在“cosplay”。
蒲清转过身来，俏皮地叫了一声“爸！”看着女儿那充满活力和朝气的样子，蒲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自从小纪的事件发生后，他的心情一直沉重，蒲吏自知自己是个能力平庸的人，能够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更多的是依靠资历和运气。
由于工作繁忙，他很少有时间陪伴女儿，而纪若安，那个和蒲清年纪相仿的女孩，因为常常去局里送饭，和她待的时间甚至比蒲清要长，随着时间的推移，蒲吏在心里不知不觉地把纪若安当作了自己另一个女儿。
蒲吏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看着蒲清，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最近外面不太平，你没事尽量少出门。”
然而蒲清似乎并没有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说了声“知道啦”后，她便头也没回地继续拆着假发。
蒲吏无奈地摇了摇头，二十来岁的人了，还天天沉迷于这些小孩子才玩的游戏，怎么讲也讲不听。
在以前，蒲吏多半会严厉地批评她，告诉她要成熟一些，但现在，每当他想起纪氏母女的不幸遭遇，他突然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幸福了。
只要女儿能过得开心，其他的……就随她去吧。
在看守所的狭窄空间内，空气显得格外沉闷。
地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汽，角落里摆放着一个陈旧的水缸，水缸的边缘已经生出了斑斑锈迹，水从它的裂缝中缓缓渗出，汇聚成一滩不规则的水迹。
昏黄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垂下，光线微弱，勉强照亮了这个潮湿的牢房。
水面在灯光的映照下，缓缓地反射出纪若安模糊的脸庞。
马上就要执行死刑了，然而从她的眼神中却看不到一丝恐惧。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紧握着一本破旧的手帐，上面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勾勾。
纪若安开始沉思，人的一生会经历无数的起伏和变迁，会体验到各种各样的情绪，会建立起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这些经历和关系构成了一个人的全部，又或者说，只有经历过这些，才是人。
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她还是感觉不到自己真正地成为了一个人呢？
她不懂。
是不是还缺少了什么？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际，狱警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他带着一个人走进了牢房，他们并不是来找纪若安的，看衣着倒像是一个维修师傅。
他手里拿着工具箱，走到水缸前，弯下腰，仔细地检查着水缸的每一个角落。
经过一番审视，维修师傅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奈。
狱警询问：“为什么修不好？”
维修师傅叹了口气，指着水缸的底部说：“你看这里，刚好坏的是最主要的部分，修不好了。”
纪若安静静地看着两人，心中略有所动。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纪若安抬头一看，钟用和于阳洲两人出现在了门口。
“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经过长久的沉默，于阳洲率先开口。
纪若安突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要是在以前，你会认为都是我干的。”纪若安笑道。
“……”
“之前不了解你。”于阳洲窘迫道，他轻咳了一声，指着钟用道：“我们俩都知道人不是你杀的。”
这次纪若安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和他为了帮你脱罪，找了很久的证据，真的给我累死了……那个白白白和甄梵把我们当苍蝇一样赶出来，但是我们最后还是找到证据了，还有那个王梅，简直就是一乡村野妞……”于阳洲滔滔不绝，说到最后有些哽咽了，他委屈地背过身抹了下眼睛，又转过来继续吐槽：“还有你那个哥哥，亏我那么相信他！早知道！早知道……”
纪若安静静地听着，不禁感慨，这段时间于阳洲也长大了啊，她欣慰地点头道：“谢谢你们。”
一旁的钟用眼含深意地看着纪若安，他猜到了纪若安这样做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保护她们，可她们却……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一切都值得么……
于阳洲此时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有些愤怒地对纪若安说：“可你为什么就认命了？！除了院长你是正当防卫杀死外，其他人与你有什么相关，你为什么要替她们顶罪？”
纪若安并不打算跟他们解释，而且……除了院长外，自己可能还真的杀死过一个人。
那个网红的小儿子……在当时的情况下，纪若安隐约有预感会发生什么，但只带走了王梅的孩子，没把他带走，所以才会被杀害。
“你确定要这样吗？”见纪若安没有回答，于阳洲有些失望地道。
纪若安沉默片刻，突然想起了那只王梅家被意外毒死后，领回来埋在后院的兔子，她缓缓开口道：“我已经把自己埋葬了。”
于阳洲和钟用两人一头雾水。
“被无辜波及到的兔子，曝尸荒野，不会有人好好埋葬，结局是被豺狼虎豹分尸吃掉。”纪若安继续道，而后她看向钟用：“已经被埋葬好的兔子，就不要再挖出来鞭尸了。”
钟用不明所以，自己曾经怀疑她时确实从餐馆后院挖出来一个死兔子，可与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纪若安说完后便起身离开，留给他们一个背影，显然是拒绝再说的姿态。
于阳洲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而沉默许久的钟用也第一次开了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张书予愿意出庭当人证，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听到这个消息，纪若安的背影明显僵硬了一瞬，却又立马恢复了原状。
钟用又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于阳洲的手机响了，是局里的电话。
“喂？什么？赵又渊昨晚跑了？”
钟用目光一凝，刚想凑近，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陈漾打过来的，上次在病房，陈漾特意留了钟用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陈漾急切的声音：“书予……书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