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应龙骸
海底龙骸的幻象在章无象眼前消散时，判官笔尖的朱砂正渗入羊皮纸纹路。他盯着逐渐成型的东海舆图，突然按住心口——那里烫得仿佛有人将赤鳞胎记熔成了烙铁。
"；四哥的灵视又发作了？"；龙晏按住他颤抖的肩膀，玄铁护腕传来阵阵寒意。众人所在的蓬莱阁密室忽然震动，壁龛里供奉的十二盏青铜灯同时爆出青焰。
张翕拂尘扫过灯焰，火苗竟在空中凝成星图。龙晏急道："；紫微垣东移，天市垣现龙形客星。这是...应龙陨落之相！"；他猛地转向章无象，"；你方才所见龙骸，鳞片是否泛青金色？"；
话音未落，齐岱袖中罗盘突然弹开二十四山向，磁针疯狂指向东海方位：“东南有异。”
话音未落，苏昭祎来求见章无象："；七爷，三刻前琉球商船来报，说打渔郎在龟岛附近捞起刻着梵文的青铜鳞片。"；
章无象突然抓起判官笔在舆图上勾连，朱砂轨迹竟与灯焰星图完全重合："；那些鳞片不是装饰——是龙脉青铜柱的碎片！倭人挖断的龙柱，是用应龙遗骸炼制的镇物！"；
众人在龙晏指挥下登船。
海上暴雨来得蹊跷，铁灰色的浪头里泛着磷光。当楼船驶近龟岛时，章无象的判官笔不受控制地飞向岩壁某处。龙晏的剑气劈开藤蔓，露出布满海蛎的古老碑文——那竟是禹王治水时留下的镇海敕令。
"；难怪他们要选此地。"；张翕指尖抚过碑文裂缝中渗出的黑血，"；应龙助禹王疏通九河，遗骸本该镇守东海气脉。如今龙尸被盗..."；他突然掐诀点在章无象眉心，"；用你的紫金龙气共鸣！"；
剧痛袭来时，章无象看见海底深渊中盘踞着山岳般的龙骸。十二道青铜锁链穿透龙骨，末端系着的浮屠塔正在抽取龙气。更可怕的是龙首处插着柄熟悉的琉璃灯——数年前礼部进献的那盏九曲玲珑灯，此刻正在龙瞳中燃烧。
"；他们用中原皇室的祭祀法器污染应龙遗骸..."；章无象咳出带着金丝的血，"；倭人要在冬至用十二盗取的龙气唤醒尸龙，届时东海将生吞天巨浪。"；
齐岱的翡翠算盘突然崩断三柱，玉珠滚落成卦象："；还有七日！但龙骸所在的海沟有倭人重兵把守，寻常船只根本..."；
"；用蜃楼船。"；龙晏突然解开玄色大氅，露出心口逆鳞状的疤痕。张翕点头道："；当年隐云留下的三艘幻舰，就藏在潮州港的镜像结界里。"；
暴雨中，章无象看着龙晏割破手掌将血涂在船首像上。当青铜睚眦睁开第三只眼时，整艘船竟变得透明如水晶。他忽然明白为何这些年倭人始终找不到中原龙脉全貌——原来最重要的冰玉海图残片，早就被炼成了这艘可遁虚空的宝船。
子夜时分，章无象站在龙首甲板上俯瞰海底龙骸。判官笔吸收着应龙残存的悲鸣，笔杆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太古雷纹。当第一缕紫金龙气注入笔尖时，沉睡万年的龙骸突然颤动，十二道青铜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他们来了。"；张翕忽然祭出十二面夔皮鼓，"；倭人战船正在穿越水镜结界，那个戴青铜面具的女人...她手里拿着完整的冰玉海图！"；
龙晏的剑气劈开一道浪墙，章无象看见海图上的东海正在渗出黑血。判官笔不受控制地飞向龙骸心脏位置，他终于想起老监正临终前的呓语——原来"；破军噬主"；的星象，应在此处。
地火深处传来苍凉的龙吟。
龙晏搀着章无象退到阵外，看见岩浆里浮出森白龙骨。
"；竟是应龙遗骸！"；张翕的拂尘险些脱手，"；难道除了离州那具，还有另外一具？"；
“我曾听闻，上古应龙原是一阴一阳夫妇成双，离州应火当时雄龙，此地为海，当是雌龙。”龙晏边说，眼睛便警惕地观察龙骨。
龙骨突然泛起金光，冰螭残魂发出惊恐的嘶吼。龙晏怀中的玄冰纹章自动飞出，与龙骨额间的凹槽完美契合。天地间响起古老的吟诵，那是龙族失传的镇魂咒。
沙泉之下，九丹突然捂住额头惨叫。她与莲生身上的龙气正在被抽取，在空中凝成阴阳双鱼。朝朝暮暮想要阻止，却被黄琅轩拦住："；这是他们的命数..."；
章无象的右臂赤鳞突现，他不受控制地抓向龙骨。在触到龙角的刹那，他听见识海中响起蛊虫的嘶鸣——当年连素给于清心种蛊时埋下的指令，竟是要夺取应龙传承！
"；快斩我右臂！"；章无象的嘶吼混着龙吟。龙晏的剑却停在半空，因为黄琅轩突然挡在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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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个。"；她举起手，掌心浮现出完整的龙珠，"；这是莲生和九丹分用的那颗龙珠，阴阳双生可化万物。"；
龙骨开始剧烈震颤。龙珠飞向龙骨时，应龙遗骸发出悲鸣，海水随之暴涨。
倭岛方向的赝品冰螭趁机反扑。青铜面具女人割开手腕，血祭出八尺琼勾玉，竟将反噬的金色龙炎引入海底。众人脚下的土地突然倾斜，东海开始向中原倒灌。
"；她要引发海倾！"；张翕的拂尘插进岩层，"；快唤醒应龙龙气！"；
当龙珠嵌入应龙遗骸的刹那，时光仿佛倒流。龙晏看见十六岁的隐云将一片逆鳞按在黄琅轩掌心："；若有一日龙珠离体，这枚逆鳞可换你一次重生——这是上古应龙的逆鳞。"；
黄琅轩愣怔，原来应龙遗骸感应的除了飞过去的龙珠，还有自己体内的应龙逆鳞。她抬头向天，泪水在海水中向上飞腾，“隐云哥哥，我将这逆鳞还你？”
龙晏大呼：“黄琅轩，不要冒险！”
黄琅轩看看他道：“如此，隐云哥哥便终世不能忘却我了…”说着她的手中出现了一片赤金的鳞片，海水波纹里流光溢彩，不等黄琅轩用力一抛，鳞片优美地画出一道曲线，隐匿在应龙的遗骨中。
龙晏一跺脚，飞身向龙骨而去。
“龙儿你要做什么？”张翕喊道。
“师兄护住她的魂魄，我去取她的龙珠来！”
此刻龙珠在应龙颅骨中绽放光芒，龙爪穿透倭岛上空的赝品冰螭。青铜面具轰然碎裂，露出与陈雪藕一模一样的脸。
齐岱饱住躁动难安的章无象，张翕扶住黄琅轩，拂尘一扫，清心咒化作纯净温和的白光，笼罩在两人身上。
龙晏足踏龙骨，伸手要取龙珠的刹那，在龙骨的光芒中看到了翻版的陈雪藕的脸，她面前的几案上，正是全本的冰玉海图。
龙骨迸发的金光中，龙晏看见隐云生前最后的记忆：暴雨中的倭岛海岸，连素将用他自己的血炼养赤鳞蛊种进渔民体内。那些渔民额间，赫然刻着与陈雪藕傀儡身相同的咒印。
"；当年血屠的真相...竟然是如此！一面动摇了大燕的国祚根基，一面栽赃扳倒章相，更重要的是除去了发现连素和倭人阴谋的隐云…"；龙晏的玄冰纹章突然灼热，应龙遗骸竟与他产生共鸣。龙骨额间的凹槽飞出一枚玉简，正是《燃鳞咒》全篇。
龙晏口中喃喃，燃鳞咒在海中浮现金字成篇。随着龙晏的念诵，金字越来越大，金光璀璨摇曳不可直视。金光鼎盛时，龙晏持剑扶摇而上，剑光冲斗，折射倭国。
龙晏的剑气在距离冰玉海图三寸处凝滞，倭国女人青铜面具下的冷笑混着海风腥咸："；你还妄想隔空毁图吗？中原剑气不过如..."；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发现面前的海图从边缘开始燎烧，急忙拍打那隐隐的火焰，不料非但不能阻止海图燃烧，她自己的衣裳也被点着了。
"；燃鳞…"；女人痛不欲生，虽然她的外表没有变化，但是体感却肌肤灼痛，直至如烈火焚身。
“自作自受！若非你盗取中原龙气，这燃鳞咒又怎会应在你处！”龙晏心中想着，口中却不停止低诵。咒言让暴雨倒卷，也让他自己的心口裂开赤金光芒。
“龙儿！”“师叔！”“隐云哥哥！”张翕、章无象、齐岱和黄琅轩焦急喊道。
龙晏胸前裂开的金光裹覆了全身，一个个鳞片闪耀着赤红金色的耀眼强光，底下却渐渐流出血来，越流越多….
十二道被斩断的青铜锁链突然从海底冲天而起，每截断口都迸发出龙脉紫气。
倭国女人急掐法诀，烧掉了一角的冰玉海图上，梵文骤然亮起。可那些墨色符文突然扭曲成挣扎的龙形，残缺的海图在龙吟声中浮起三尺。龙晏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剑脊，剑霎时化作赤色烛龙，龙角处燃起金焰。
"；破！"；
随着龙晏剑指苍穹，烛龙虚影裹挟着锁链紫气俯冲而下。冰玉海图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中原山脉脉络，却在金焰中片片剥落。女人尖叫着想要收回海图，却伸手不能触及。
燃烧的海图碎片里突然冲出十二条紫金龙影，正是先前被盗的龙脉之气。倭国女人的青铜面具在金焰中熔成赤红，露出半张布满咒纹的面孔："；你竟敢用龙脉当引火物..."；
"；这本就是大燕龙气。"；龙晏剑锋轻挑，最后一片燃烧的海图碎片掠过女人眉心。她额间倭国神官的日月纹印骤然爆开，黑烟中凝成数百张痛苦嘶吼的龙脸——皆是这些年被盗龙气的具象。
倭国女子眼色一冷，隐入夜色中。
当龙晏挥剑归鞘时，海面上漂浮的灰烬正拼凑成残缺的舆图形状。章无象的判官笔突然自行飞起，蘸着未散的金焰在空中写下"；山河重整"；。四字真言化作流星坠入东海，万里波涛间顿时升起十二道新的青铜柱虚影。
张翕的拂尘适时甩出，每一次挥动都映出某处龙脉修复的景象。他望着海面上渐渐沉没的倭船残骸，突然轻笑："；这燃鳞咒烧的可不只是海图，怕是连倭国的气运都烧穿了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