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秋水芙蓉楼（4）
陆遥回到家中，换上夜行衣，翻墙出了院子。
如今他越来越习惯翻墙进出了，门对他来说，多数时候就是个摆设。
陆遥直奔秋水芙蓉楼，只是这次，他没有去找任何人，而是躲在一个角落里盘膝坐了下来。
闭上双眼，功聚双耳，入耳处先是各种嘈杂，打情骂俏，吆五喝六，丝竹靡靡，管弦霏霏。
陆遥努力平复躁动的心，开始逐步甄别起来。
“公子，别急嘛！”
这个没用。
“爷，您慢点！小心腰……”
这个也没用。
“翠玉姐真是走了狗屎运！”
就是这个，陆遥凝神静听了，下去。
“谁说不是呢！上次那个公子打赏了一笔银子，干娘竟是全给了她！
什么时候也来这么一个豪客，也来赏赏我，奴家一定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这就有问题了，那老鸨，居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没有克扣半分银子，他绝不相信，自己这三两下就让她害怕了。
三教九流中周旋，那老货经验何等丰富？
“这还不算，更让我羡慕的是有人为她赎身，这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从良脱籍，便是死也有脸见列祖列宗了！”
另一名红倌人幽幽叹道。
说起脱籍，两人都有些沉默。
脱籍，是了，有人找老鸨把翠玉赎走了。
没两天，她就被人虐杀后抛尸河里了。
这个赎身的人有问题。
“唉，不说了，对了，芙蓉姐姐三天没出阁了，好像身子不太爽利，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她？”
“看她？干娘没开口，谁能看得到她？不怕传她的闲话出来？
搞不好她在跟干娘赌气呢？
咱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
陆遥听到这，收功站了起来，这个老鸨还是要去见一见的。
陆遥走了一圈，没发现老鸨行踪。
这秋水芙蓉楼真的很大，几步一转，回廊连着回廊，还有一排院子。
看到路边一个婢女提着个食盒匆匆走过，眼角还带着泪，陆遥便跟了上去。
刚才听说花魁娘子芙蓉三天没出阁，这婢女这般情状，莫非跟芙蓉有什么关系。
便不是芙蓉的婢女，受了委屈，自己去找她打探老鸨想必也比其他婢女容易得多。
婢女到了一个小院子里，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两个壮汉，其中一人陆遥见过，先前跟在老鸨身边。
陆遥贴墙而走，到了院子的后半部分，翻墙进去。
“芙蓉，你就听我句劝，以后刘公子来了，你得好好伺候着，以他家世，收你做个小妾，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老鸨的声音尽显柔和。
“我不，以后休想再让我陪他！干娘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坏！”
芙蓉吼道。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他这种人，有点特殊的癖好也正常！
与你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相比，这些算得了什么？
难道，你不想脱了贱籍？”
老鸨继续劝道。
“看来干娘是不想女儿活了……”
芙蓉呜呜哭了起来。
干娘完全站在刘秋龙一边，她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绝望来。
“这我可不敢，刘公子可宝贝着你呢！女人啊，就得有自知之明。
多少人羡慕不来呢？你还装腔作势什么？
有人说了，你若是不从，你的奴籍就拿去你家祖坟前烧了，让你家祖宗知道你不识抬举！
我们走！”
老鸨扭腰摆胯走了。
她知道芙蓉会想明白的。
她要是真的这么坚贞不屈，当初入教坊司的时候就一头撞死了。
陆遥听得七窍生烟，这老鸨，真是不当人啊！
婢女连忙放下食盒，将芙蓉抱在怀里，哭作一团。
陆遥无心去安慰她们，紧紧跟在老鸨身后。
得找合适的地方审问一下老鸨。
老鸨出了院子，朝其中一名护卫低声说道：
“看着点，别让她做傻事！”
一个护卫留在院子里，陆遥只得停步翻墙出去，绕了一圈继续跟着。
老鸨过了一个院子到了另一个院子门口，摆了摆手，护卫替她开门随后守在门口。
陆遥又绕了一圈，翻墙进了老鸨院子。
老鸨进屋换了身衣服，正要出来，藏身角落的陆遥一把捂住了她嘴巴倒拖着她往里走。
“想死就给我闹腾点！”
陆遥随手抽出几条手绢，一团，塞进她嘴里。
接着，先用绳子捆好双脚双手，陆遥掏出一柄匕首在老鸨腰间比划了下刀的位置。
老鸨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深怕一不小心，一放松，刀子就进肚子里了。
“你应该看出来我是谁了吧？”
陆遥依然戴着蒙面巾。
老鸨先是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什么，疯狂地摇头。
“无所谓！翠玉跟我说过，她若是出了事，你脱不开干系。
我今儿个去找她，找遍了你们秋水芙蓉楼也没见到他，说，你把她弄去哪里了？”
老鸨呜呜呜呜的，没拿开塞在嘴里的手绢，她也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喊，我正好看看你心有多黑……”
陆遥嘿嘿冷笑道。
随后陆遥扯掉了她口中的手绢，一脸嫌弃地丢在地上。
“好汉，我真的没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
翠玉被人赎身了，她从良过好日子去了，所以她现在不在秋水芙蓉楼。
你要找她，得在外面找！”
陆遥冷眼看着她一言不发。
“至于她为什么对你不告而别，奴家实在不清楚！
好汉你有所不知，对于我们这些贱业的女子来说，脱籍可是毕生夙愿。
有人为她赎身，她怎么也不会舍弃这个机会的！好汉你也莫要伤心，我们秋水芙蓉楼，温柔贤淑的好娘子多得是。
您也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奴家可以唤楼里所有娘子，只要您出得起价，任您挑如何？”
老鸨这一张巧嘴，陆遥有些佩服。
若不是自己早知翠玉已然香消玉殒，怕是就会被她这一番话遮掩过去了。
阴阳相隔，让他如何寻找？
“赎身的契书可在？”
“翠玉当场烧了，往事如烟，翠玉也不想别人知她的不堪往事！
好汉，这事，冤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