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哥,原来你都知道?
片刻,洛承风又凑到飞鸿耳朵边,装出耳鬓厮磨的模样,小声道:“但若说陛下借由大将军的手敲打左相,那就可以理解了。大将军对我们父子三人恩重如山,我从小没少受大将军教诲,偶尔地会从大将军嘴里听到只言片语,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想办法帮陛下制衡左相。只是,陛下在朝野耳目众多,这样的话万不可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慎言、慎言!”
飞鸿眼睛一亮,点点头,把樱桃小嘴凑到洛承风脖子上,“啵”了一下,就着这个姿势问:“黄禀仁是左相的人?”
洛承风的心弦被这一下拨弄得差点绷断,用披风把飞鸿整个盖住,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飞鸿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猛兽一样的变化,僵硬地竖在披风里,再不敢造次。
披风外,洛承风紧紧挨着她,忍着巨大的痛苦,一字一句道:“你猜得不错,他是他手下非常重要的一员。”
披风里传出飞鸿闷闷的声音:“那郭县令呢?他果真才干有限?”
洛承风:“是的。从不曾听闻他有什么作为。”
飞鸿:“那我便懂了。黄禀仁为左相臂膀,手底下需要有人干活,他把魏九华嫁给郭县令就是看准了郭县令的无能和不作为,让魏九华得以以县令夫人的身份施展。”
洛承风“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夜色静谧,飞鸿感受着洛承风越来越燥热的体温,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果断道:“我得回去了。”
洛承风顿了一下,没吭声,调转马头,只一会儿就回到郭府门前。
门房本以为两人不到后半夜是回不来的,没想到这么快,愣了一下才上前给飞鸿安置马凳:“姑娘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飞鸿像条鱼似的从马鞍上滑下,稳稳地踏在马鞍上:“不过出去溜一圈,能花多久时间。”
门房看她衣冠完整,一点也没有遭受过风雨摧残的模样,想到某些男人的隐疾,探究地看了洛承风一眼,不敢再说什么。
披风下的洛承风形容狼狈,顾不上回应门房的目光,跟飞鸿简单说了声“明天见”就策马而去。
飞鸿回到屋里,三娘点着灯等她,见人这么快回来,而且衣裙整齐,松了一口气,笑道:“总算不是个蠢的。”
飞鸿:“我这么聪明,三娘居然说我‘蠢’?”
三娘:“有些女子遇到心上人,再聪明的脑子也变蠢。”
飞鸿:“说的是三娘自己吧?”
三娘作势要打她:“臭丫头,敢挖苦你老娘?”
飞鸿:“也不知刚没见两次就滚到一起的是谁?”
三娘:“我什么年纪,你什么年纪,怎么好一概而论?”
飞鸿:“行行行,三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律法都是您定的、衙门都是您开的。”
见三娘抬起手又要来揍,飞鸿赶忙换上另外一个话题:“刚才洛大人与我说了好些事情……”一通贴耳详说,三娘果真被转移注意力,睁大眼睛小声道:“难怪有本事让我两次着了他的道,原来是大将军!”
飞鸿:“他不让秦班主对我们据实以告,也许是没把自己的身份告诉秦班主、也许是想考验我们,否则,他应该把自己手底下长大的洛大人一并从我们身边赶走才是。”
三娘点点头:“留他们爷俩在我们身边,让我们自己找线索,这大将军莫不是也在给自己拉拢人才?”
飞鸿:“三娘,当初我们到底怎么来的京城?”
三娘:“我同你说过的呀,我在外头偶遇了况家逃难的佃户,听说了况员外作的恶事……”
飞鸿:“就没有什么江湖上的朋友的帮助?或者,你是怎么这么巧就遇上了况家的佃户?”
三娘:“巧合的事情还有什么为什么?至于江湖朋友的帮助那当然是有的,当初陈家不就是一个朋友一起帮的忙?否则,被洛承风抓住的就该是你我二人了。”
飞鸿:“那个朋友叫什么?”
三娘一时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飞鸿:“我不是想去认识那些人,只是,也许那些人也在给我们做局。”
三娘一直不愿往这个方向想,一旦证实了,就显得她这个做娘的更蠢了,硬生生带着女儿往火坑里跳:“怎么可能?我认识他们很多年了,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飞鸿:“三娘说这话自己信么?”
三娘瞪着她。
飞鸿:“我不是要怪三娘的意思,只是现在我们需要把所有已知的信息都汇总起来,才好完整地看清事情全貌。三娘说对不对?”
飞鸿越是这样哄她,她越是觉得自己这个当娘的没用,一个健步跳上床,掀过被子:“不知道,我要睡了。”
飞鸿无奈笑道:“三娘,这是我的屋子。”
三娘:“怎么?老娘养你这么久,就不许我在你床上睡觉?”
飞鸿知道她是在无理取闹,摆摆手:“行吧,您睡吧,我就睡地上。”
说着就去柜子里拿被子。
三娘背着身听她叮叮咚咚翻箱倒柜,一会儿果然拿着一床被子铺在地上,急道:“天这么冷,你还真睡地上?”
飞鸿:“三娘要睡床,我可不就睡地上?”
“你就不能上来跟我挨着睡吗?”
“我怕我睡得不好,再扰到三娘的美梦。”
三娘整个坐了起来,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我这个娘就当得这么废物嘛?!”
飞鸿没想到她突然就哭了,忙坐上床沿,把人拉进怀里:“怎么废物了?三娘教出了我这绝无仅有的聪明孩子,比之大家千金都不差,浑说什么呢?”
三娘:“你说这些不过是在安慰我,我心里清楚得很,你这辈子算是被我耽误了。跟着我这么个骗子娘,没身份没地位,出去都只敢说自己是摆摊子的,想要找个有门第的人家是千难万难。你同我说,洛承风是不是嫌弃你了?”
飞鸿:“您说什么呢?怎么就扯到他身上?”
三娘:“要不然……要不然他怎么这么快就送你回来?”
飞鸿无奈道:“我早回来,你说他是嫌弃我;我要是晚回来,你又该说我蠢。我的娘唉,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三娘哭得更凶了:“我就是……我就是担心他为了你的出身嫌弃你……不要你……早知道当年我就不该带你入行的!我该踏踏实实找个人嫁了,哪怕让你当个农家女也好啊!”
她哭得惊天动地,飞鸿把人整个搂进怀里:“三娘浑说啥呢?我怎么没有身份?你忘了吗?我如今可是京城南街的财神爷、妙手神医!这些名头都是白来的吗?那可都是当年你带着我走南闯北的好处。再说,如今我同洛承风好的很,不过就是他家里那个二郎还生着我的气,不肯把他娘生前的玉镯子还给洛承风,这才拖延到现在。你看看洛承风,每日雷打不动地跑那么老远来看我们,人家是闲的没事干么?”
三娘泪眼婆娑:“果真吗?玉镯子真不是他拖延的借口吗?”
飞鸿沉思片刻:“我也说不准,这事恐怕得三娘帮我了。”
三娘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突然会意,道:“对!我可以去问那个姓洛的老头子!”
飞鸿噗嗤一笑:“您怎么这么叫他?这是打算用了人就甩了?”
三娘:“谁叫他儿子欺负我女儿?”
飞鸿:“是了,您看,别人家的女儿受了婆家人欺负,都只能逆来顺受地忍。我就不一样了,我有三娘,三娘就算杀人放火也是要替我讨公道、为我撑腰的。三娘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底气。”
三娘心头一暖,眼泪再次啪嗒滚落,搂住飞鸿:“我的好孩子!我……我第一次给人做娘……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好……我……我不是个好母亲……”
飞鸿轻轻拍着她的背:“三娘已经给了我许多底气,我已经比许多人家的女儿要幸运多了。我从不愁吃穿,也不怕人欺负,我有胆子施展自己心中的好恶,我能学到男子才能学的东西,这些都是三娘待我的好,你何必与寻常人家当母亲的去比?家家情况都不一样,没得比的。我知道三娘对我已经竭尽全力,那三娘便是一个好母亲,我的好母亲。”
三娘自己都忘了不让飞鸿叫娘的事了,只伏在飞鸿怀里哭,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道:“其实我早该想到,我那些江湖朋友里也许不全是真心待我的,当初来京城确实是我自己偶遇的况家佃户,但是况家之后的陈家是我一个朋友引我去的,只是他后来还帮了我许多忙,我们钱货两讫,也从未出过错啊!”
飞鸿:“谈钱就不谈交情,谈交情就不谈钱,这还是三娘教我的。”
三娘:“话虽如此,可如果没有交情,我何必与他作交易?哎,终究是我自己不小心,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
飞鸿:“三娘不要这么说,如果这人背后是大将军,那我们根本就逃不掉,就算不是这个人也还会有别人。三娘且同我说说此人。”
三娘:“他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长得俊俏得很,说话也好听。就是……就是有点不正经。但是这也不妨碍他办事漂亮,进陈府的时候,他说洗碗就洗碗,那么俊俏的小年轻在人家后厨一待待半年,要没有他,我还撬不动陈家那个掌家主母。不过,这个小伙子更绝的是,他还有另一层身份,他是个风媒。”
飞鸿:“什么是风媒?”
三娘:“以风为媒,就是江湖上替人打探消息、传递情报的个人。这个小伙子因为长得俊俏,又被称为玉面风媒。”
飞鸿想起自己也认识这么一个俊俏小伙,起身拿来笔墨,涂涂抹抹地快速画出一幅肖像,问:“可是此人?”
三娘一惊:“你怎么会认识他?!”
“当初我之所以能找到秦班主,就是因为这个家伙跑来摊子上找我写家书,他自称在南街瓦子当小工,言语间提到秦班主和郭县令过从甚密,这才让我起了结交秦班主的心思。”飞鸿冷笑一声,“看来,此人还有第四个身份。”
“什么?”
“大将军的马前卒。”
……
深夜,洛承风到家时洛承泽还点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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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承风去厨房里煮了一碗黑豆糖水送到洛承泽屋里。
洛承泽喝了一口,差点没被硬邦邦的豆子噎死,把糖水往盘子里一丢,怒道:“哥哥的厨艺什么时候才能有长进?这黑豆你泡都没泡过吧?硬邦邦地直接就下锅煮,怎么能吃?”
洛承风:“不爱吃你自己煮。”
洛承泽一愣:“哥……你说什么?”
洛承风冷冷重复道:“我说,不爱吃你就自己煮。我能给你煮宵夜已经是看在一场兄弟的份上,你要是觉得不爱吃那就自己去煮自己爱吃的。”
洛承泽:“哥你在发什么疯?”
洛承风:“这话该我问你,承泽,你还要发疯到几时?”
洛承泽几乎立刻就想到玉镯的事情,气势不再那么嚣张,略降低声调道:“哥胡说什么呢?我何时发疯了?”
洛承风:“有首关于这豆子的诗,你想必是听过的。‘煮煮豆燃豆萁,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二弟,我自认为这些年来对你极尽心血,为何你要一直为难于我?”
洛承泽:“我……我不是为难哥哥。实在是那个柳飞鸿不是什么良配,我是为哥哥好!哥哥还是另寻他人吧!”
洛承风:“是不是良配我心里清楚得很。你想想外头都怎么说我们家的?克妻、克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多少人因为这个对我避之不及?飞鸿她从来没有嫌弃过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说一声好吗?”
洛承泽:“她那是巧言令色骗你呢!她是等着进到我们家来谋夺我们家财产。”
洛承风指着院子:“咱们家比之一般人家确实过得不错,可跟她家比根本不算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她在南街生意有多好?她光是帮一个瓦子出主意,就让人家赚了我和爹十年的俸禄,你说她贪图我们家什么?”
洛承泽的重点却放在了另外一处:“什么?她还去帮瓦子出主意?!她是什么不正经的女人啊!就这样你还当她是宝吗?”
洛承风额头青筋突了突,硬生生忍住怒火,耐心道:“这是另外的故事,此时不方便同你说。但总之,她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洛承泽:“当初爹爹也觉得那个婆子好,把人请来家里照顾我们兄弟,结果呢?差点没要了我们的命!哥哥把这些都忘了吗?现在被一个女人冲昏了头,就打算把我的性命也交代出去吗?”
洛承风:“当初的事情是我和爹爹没有考虑周到,让那种黑心婆子着了道,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在补偿你,难道你要一直为了那个婆子让我和爹爹当光棍吗?”
“你说自己就说自己,扯爹爹作甚?”
“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爹爹那三桩亲事,都是你作没的,你去人家家里洒磷粉作鬼的路上,还是我在背后偷偷跟着的。”
洛承泽睁大了眼睛:“哥……你……原来你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