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亦或是神女(73)

第73章 亦或是神女(73)

巫蛊,即使用巫术加害于人。

惯常被使用的巫术有二,诅祝与偶人厌胜之术。

诅祝是直接祈求鬼神降祸于人;偶人厌胜是用桐木制作类人偶,以对偶人施术实现咒人。

诅祝也好,偶人厌胜也罢,皆是本朝明令禁止的巫术,倘有人犯禁,定要被处以极刑。倘牵连皇室,施术者更要被毁家灭族。

百年前,本朝曾发生一起巫蛊案,因涉及至尊,巫蛊案酿成了巫蛊祸,导致皇后死、太子亡,数十万人被牵连乃至被迫害。

此种结果,世所未见。

因过分恶劣,且该案最终被认定为冤案,自那以后,即使争权夺利者,也极少使用巫蛊之术加害敌手。

明面上,巫蛊已百年未出现在都城,何提出现在禁中。

谁能想,身处禁中的王皇后竟敢施术害人。

她岂会不知触碰巫蛊的下场,偏她就是激烈触碰了,像是非要碰个头破血流。

好似如此,可教世人、教至尊瞧瞧她究竟是何种人,何种模样。

她是狰狞的,而非端庄的;她是激烈的,而非乏味无趣的。

端庄是世人以为的她,乏味无趣是至尊亲口评说的她。

那年,她十四岁,初初被选入宫,初次承宠后,至尊说她“美则美矣,却毫无风情”,评她“乏味无趣”。

十四岁的少女,满怀憧憬入宫,不多久竟就被当世的至尊评“乏味无趣”,她如何能承受住此种伤人的评语。

初次承宠后再未得至尊召见,若非两月后发现怀有身孕,她,许是自得了评语的那刻起就注定在禁中消寂一生。

她曾也天真以为,为至尊孕育子嗣便就能重得宠信。

可,怀有身孕的数月间,至尊从未见她一回,依旧是伴在那些有风情的美人身侧。

直到,她生下了男儿,因是至尊第一个亲儿,至尊才又亲见了她,赞她育子有功,将她从长使升为良人。

她那时不过十五六岁,哪里懂得,赞她真的只是赞她,其中是一丝情意也无呢?

再三年,至尊仍是只有一子,她的儿子因得宗太后欢喜成了太子,她则升至昭仪。

昭仪,距皇后位仅一步之遥,她母凭子贵。

值得欢喜吗?她的家族欢喜,她不知该不该喜。

入宫约五年,她与至尊仅有那一次的欢好,她不知这深宫禁中有何欢喜?

她并不是求什么欢好,至尊是那么喜欢好的人却不愿与她再次,她是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也不知情该从何处来。

她将情系于至尊一人,那是她孩子的父亲,虽她算是妾,但她将至尊当作夫。

她祈望夫妻相合,祈望夫君情深意重,是错吗?是痴心妄想吗?

也许是妄想吧,谁也不该奢求至尊情深意重。

她从长使至昭仪的几年,至尊身侧的美人早不知换了多少,曾得宠的失宠,正得宠的位分难比她高。

她竟因此窃喜,她觉得自己是不同的,她的儿子是太子,她将来会是皇后,她会是至尊的妻。

是真正的妻,是世人皆知的妻,不是她妄想的妻。

在她二十一岁那年,至尊依旧无子,因向来端方的名声,她成了皇后,是一国之母,是天下至尊的妻。

除了没有夫君的情意,她好似什么都有了。

她觉,自己真是幸运啊。

幸运得有些忘乎所以,幸运地以为至尊的情意她也能得。

可她依旧是那个毫无风情,毫无趣味的她,她想改变,就得寻求他人的帮助。

于是,她找到了第六节,一个有着风流名声并与至尊喜好相近的男子。

那时,第六节尚不是卫尉,因与至尊相亲,常能出入宫中,她借此便利开始与他联系。

那时,她就听闻有后妃寻第六节相帮,帮她们在至尊跟前美言,帮她们复宠。而第六节竟也真替后妃们美言,也真有几位因此复宠。

她觉,寻第六节帮助是个不错的主意,第六节应是真能助她得到至尊的情意。

细想来,想法其实天真,居然以为情意,以为爱,可以靠着他人相帮得到。

殊不知,情意啊,爱啊,是最自私不过的情感,他不愿给,你无论如何也得不到。

可她那时实在年轻,看不透啊,想不通啊,单单以为是自己有不足,以为补足了,至尊的情意就能来。

二十二岁,她与第六节日渐熟悉,熟悉到她终于敢说出自己的诉求,她终于问了第六节,该如何才能显出风情?

真是好傻的问题,令她难以启齿到,酝酿大半年才问出口。

第六节许是也想不到皇后会问出此种问题,他听了就笑了,不知是笑话她,还是笑话问题蠢。

她羞赧得当即将第六节撵走,也再不想提及风情一词。

可后来,第六节主动寻了她,问她是否想得到至尊的情意,他说他可以帮她。

她拒绝不了,因她实在想要至尊的情意。

自那之后,第六节常常给她出主意,让她学着如何如何,从衣着到妆容到身形姿态,他都教她。

她不是善学之人,举止扭捏得学得像不了样,一度想要放弃。

是第六节时常鼓励她劝她,也再没笑话过她,她就没有真的放弃,继续学了下去。

在她和第六节都觉她算是出师时,她去见了至尊,试图邀宠,试图与他欢好。

但,她将将展露所谓风情,将将与至尊说了不过几句问安话,他竟说她,不成体统,毫无皇后风范。

风范与风情,不是一个词。在至尊眼中心中,她风情没学成,反失了风范。

若不是怕至尊再斥她无状,她恐要落荒而逃。端庄的向至尊请退,她狼狈不堪地逃离了未央宫。

此后,风情是她最畏惧的词,再不敢提及。

风范是她最怕失去的词,她已乏味无趣,如何能再失去风范,皇后失了风范,就像是一无所有。

于她而言,那段时日太过痛苦,午夜梦回都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总恍惚觉着自己好似尚未进宫,好似并未寻求什么情意。

许是太过恍惚,她大病了一场,借着病重,她才在人前落了几回泪。

母亲进宫瞧她,怜她痴傻,劝她早些放弃奢想,说,有太子,她将来什么得不到,何必执着情意。

她不知母亲想要她得到什么,权势吗?究竟是为她得到,还是为家族得到呢?

她确实是痴傻,不敢执着于至尊的情意,还要执着家人对她的情意。

她想,她真是将情看得太重,男女情爱没有,居然又追问起了父母亲情。

可她控制不了,她需要情意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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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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