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堕落
“……”
小流氓怔怔地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间的那张面庞,张着嘴,却嘴唇颤抖、没有声音,连一句潜意识里的“别杀我”也说不出来。哪怕身处正午,但阳光已经全被赫连茨挡住,留给他的唯有阴影。他眼神涣散、目光迷离,突然股间一阵温暖,其棕色裤子便从裆部蔓延出一片深棕。
“你,真是废物。”赫连茨冷冷地说,“只会倚强凌弱、一遇到更强者就屈服的懦夫。”
他没有闻到任何骚味,启用角斗士的能力所带来的身体改造让他的肺部和红血球可以容纳更多氧气,憋气只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他也没让自己的鞋裤沾到滴下来的任何污秽,他只是抬起手,干脆利落地一拳挥了出去——
于是,在一瞬间的大脑空白的同时,流氓在空中转体半周后淌着鼻血倒在了地上。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缓过劲来,他隐约感觉自己挨拳的左牙床都开始松动,那立刻就肿起来的脸更是一碰就火辣辣地疼。他惊恐于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也就比自己大不到十岁的青年会有这种力量,他因身为孤儿而自以为对这世界无牵无挂,可现在,他下意识地害怕自己真的会被打死。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如果赫连茨没有收力、如果伯明翰没有抑制住其特殊的愤怒,他现在的头骨恐怕已经不太完整。
此时此刻,他感觉很痛、很热,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想着报复——那一拳除了让他丧失反抗能力,还彻底打碎了他关于复仇的任何想法。
“……”
除了属于地上流氓的哼唧声外,周围一片沉默。他垂眼看着第二次趴在地上的这家伙,而这一次,他眼中的怜悯和悲戚不再,哪怕连那无奈也已经失去,所剩的唯有冷酷。
如果被自己撂倒的泽莱德或者洛叶特,他会饶有兴致地等对方站起来跟自己继续对打。可是,面前是这样各种意义上的弱者,他连取胜的兴奋都没有。谁会为自己战胜一头野狗而激动?
而与此同一时刻,与他的毫无动作相反,周围路人瞪大了眼睛——已经有六个流氓被打倒这一事实不容置疑,站着的几个也大多陷入呆滞或不知所措,但就在赫连茨背后,还有一个稍壮些的背心夹克流氓带着棒球棍朝他偷袭过去!
后者面上露出一丝凶狠,嘴角不知因何而咧开,也许是因为干倒面前这个看似无敌的人能给他在自己的帮派里带来无数的荣耀和话语权?他的左臂因为要保持跑动身体的平衡而摆动,右臂弯着把球棍藏在身后。他也是个青年,因此没有把目光聚焦于赫连茨的头顶,他知道在暗地里捅死个普通人没人能知道是自己干的,但在公共场合则不然。他瞄准了赫连茨的肩膀,这一下下去足以让对方粉碎性骨折,既能不敲死对方又能让对方痛苦万分——他想,这是最好的。
他的脑子正恰到好处地处在混乱和清醒中间,他混乱到仍想袭击赫连茨,又清醒到为自己制定了个好计划。他向那如思考者雕塑般垂着头的男人逼近,虚荣和堕落则是他前进的动力。
近了,近了。
几米的距离眨眼便被跨越,他死死盯着面前这个好像毫不设防的后背,沉浸于扭曲的疯狂中,带着风声奋力挥下球棍——
“你该为你的卑鄙感到羞耻。”
他听到鬼魅般的低语,这声音甚至一瞬间就令他浑身战栗。下一刻,他便感到从球棍中间传来一阵阻力,他霎时间又感到狂喜,却转眼便看到那本要被敲碎的肩胛骨上方出现了一只手——他惊恐地看到自己的棒球棍被面前的青年稳稳握在了手中,离其肩膀甚至只有三厘米!
大惊失色之下,他用力想把球棍再抽回来,但却感觉握着自己铁棍的不是人手而是铁钳,居然根本无法抽动分毫。他陷入狂乱之中,但,事已经结束了。
“你该庆幸我是个好人、庆幸你之前没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上。”赫连茨说,其钢铁般的左手一用力就把背后的青年流氓甩了过来,在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时就一把扼住了其手腕。
“什——”
“咔!”
还没等慌乱的流氓说出一个完整的单词,赫连茨那再不保留的巨力瞬间就让他的腕骨像被压扁的甘蔗一样从错位到断裂一步到位,只留他跪在地上流着眼泪鼻涕捂着瘪掉的手腕凄厉地哭嚎。而在这时,站着的青年才俯身与流氓面对面,在所有人的惊骇中像梦呓般轻声说:“否则,碎的就该是你的脖子。”
“啊!”
流氓魂惊胆落地看着面前的面庞,尽管被剧痛下的眼泪糊住眼睛,他却仍能看到面前人眼中被压抑的残暴——这个青年不是在威胁,他真的想杀了自己。
“啊——!”
他惊恐万分地大喊一声、身躯向后倒去,尿液也出现在了他的裤子上。而在这时,赫连茨才站了起来,在周围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面向剩下的流氓——
“为什么?”他问,“究竟为什么?”
“……”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没有人回答,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在问什么。人们都以为他会把剩下的流氓一并气势汹汹地打倒,可现在看到的却并不是这样。路人早已被惊得说不出话,对赫连茨又敬又怕,敬的是他敢这样教训流氓,怕的则是他那常人难以想象的怪力。已经被吓到腿软的流氓们更生怕发出声让他注意到自己,一个个噤若寒蝉;金和伯明翰则肃然望着他,同样不说话。但是,他似乎也并不在意。
他站在原地,周围是一片倒地的败者。可是,太阳之下,低垂头颅的却是他。
“究竟是什么……”他慢步走向剩下的流氓,神色低沉地喃喃自语:“……让你们如此堕落?”
……
“到了。”洛叶特说,赫连茨也恰好从回忆中醒来。
在他面前,女生们和赫尔莫几人已经走上楼梯;他环顾四周,原来已经到了宿舍楼下。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回到了那熟悉的温馨建筑,离家只有几步之遥——已经足以让他清除脑中那些不仅没用还可能造成失控风险的负面情绪了。
整场回忆里除了那些流氓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而那群流氓的袭击对他来说只不过就像被一群野狗骚扰,他给了他们一人一拳、发信号弹叫来教堂文职再由他们联系宪兵,事便就此结束。他们在当场打不过自己,在之后也没能力来找自己麻烦,毕竟贫民区的居民早已视他们为毒瘤,而造成这一切的则是他们本身就从未干过什么好事。
他懒得去细想那些人的罪状,他对这些人欺男霸女的德行再了解不过,他们被冠以流氓之名就足以言明他们的所作所为。事实上,他自问已经足够仁慈,除了那个偷袭的青年流氓被他废了左手腕之外,其他人受的最重的伤也不过只是掉牙、脑震荡和鼻骨骨折。如果他们愿意改过自新,这并不会对他们的生活有非常大的影响;哪怕按照最坏的情况——或者说,按照最可能的情况,他们仍一条路走到死,那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可惜啊……”
“想什么呢?”
正在他为自己还是没能从这记忆里找出关于那天使的线索而遗憾时,洛叶特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我说天使不见你之后你就开始发呆,你不像是会因为这个郁闷那么久的人。”
“单纯是因为想到了点不愉快的事。”他回过神来。
“那现在呢?”
“你觉得呢?”他挑起眉毛。
“……像你这样没心没肺还真让我羡慕。”
“应该的,”赫连茨毫不在意地说,“与己无关的烦人事情就让它过去,留在心里除了自找不开心还能有什么用?要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既开朗又随性,那么这世界将变得如天堂般美好。”
“我觉得我好像不是在夸你。”
“为什么要你觉得是夸我才算夸我?”赫连茨疑惑地转头,“是因为傲慢吗?”
“什么?”
“并非指责,但不要太把自己的看法当回事。假如你对一个流落街头的穷鬼说‘你都活成这样了还能这么努力地活下去真让我感动’,你可能真的感动了,但我觉得他恐怕不会很开心。”
“……你嘴里的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洛叶特无奈地扶额,“不跟你扯这么多了,我太累了,没心思。”
“唉……”他惋惜地叹气,“男人不能说太累。”
“去你的,”洛叶特笑骂道,“好好想想怎么完成任务去吧你!”
“……”他仰头看楼道天花板,也扶住额头——“鬼知道那天使是怎么回事啊。”——如此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