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人生没有也许
云景要扶顾子修回寝宫偏殿休息,顾子修执意要等在寝宫门口,云景拿他没办法,只能让人搬把椅子过来,然后又派人去接太医。
其余的人处理伤口的处理伤口,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忙得不可开交,也幸亏他们早就被顾子修武装的百毒不侵了,否则今天非得全军覆没不可。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薛铭才终于收回了银针,但却因为损耗过甚,连起身都困难,无影见状赶紧上前搀扶。
无影扶着薛铭坐到椅子上,又帮他倒了杯茶,就着急的打听起叶飞絮的情况。
薛铭抱着茶杯暖了暖手,用干涸的唇抿了口茶,恢复了一些力气才缓缓开口:“没事了……睡一觉……就醒了,咳咳咳……”话刚落就剧烈的咳了起来。
无影赶紧帮他顺气,担忧的问:“师傅,您怎么样?”
薛铭又抿了口茶,叹了口气说:“没事,暂时还死不了,只是变成个废人罢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无影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担忧的看了眼门外。
薛铭察觉到他的动作,问道:“刚才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影:“额,没,没事,那么多人守着,能出什么事啊!就是……师弟们留在这浑身不自在,就先走了,嗯,都先回去了,没事。”
薛铭体力不支,没有心思揣测无影所说的真实性,他嗯了一声,又吩咐无影去照看叶飞絮,自己则靠在椅子上,边休息边打量着四周,趁机寻找着退路,突然,他的目光怔住了!
顾子修的书架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一个银白色的头盔。
那头盔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叶镇南的头盔!
过往的一幕幕又映入了眼帘,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那人一身银白铠甲,策马扬鞭,意气风发的来到他面前,他一挺身,一抬手,勒住骏马,眉目含笑地向他伸出了手。
薛铭看的入了神,激动的站起身,伸出手刚想要去触碰,眼前的人竟突然消失不见。
薛铭急了,踉跄上前两步,却摔倒在了地上,他这才如梦初醒。
那人已经永远不会再来接他了,是他亲手害死了他!
他一定恨死自己了,即使自己到了地下,也没有脸面见他……
“师兄!我错了,我不该非要你辞官跟我走,我真的错了,只要你活着,你想干什么我都依你,你回来吧,你想上战场我陪你,刀山火海我都陪着你,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无影听到薛铭倒地的声音就赶紧跑了过来,结果听到了这样一段话,心里顿时像被大石压住一样沉重,原来师傅对师伯是……
师傅亲手害死了自己的爱人,他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默默忍受着痛苦,一直自欺欺人的活着,如今真相被揭露,他就连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了,不得不面对自己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的事实,无影叹了口气,如此巨大的痛苦让刚刚武功尽失的师傅该如何承受?
“师傅,地上凉,我扶您起来吧。”无影思考了许久也没想出合适的话安慰他,只憋出了这么一句。
他没想到的是,薛铭居然配合的抬起胳膊任由他扶了起来。
薛铭站稳了身体对他说:“你扶我到那边去看看。”他指的正是放头盔的那个架子,无影只好顺着他,把他扶了过去。
薛铭终于摸到了那个头盔,手之所触,冰冷刺骨,正像那人当年冰冷的尸骨一样,寒意通过他的指尖一直冷到他的心里……
“你忙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会儿。”薛铭道。
无影一步三回头的去了里屋。
薛铭靠在架子边上,手一一拂过上面摆放的东西,叶镇南的兵书、帅印、铠甲、他的镇南宝剑……
薛铭握着剑柄废力的把剑拔了出来,然后用尽所有力气举起宝剑向自己心窝刺了进去。
与其活着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如早点去跟你赎罪,即使你不原谅我,能死在你剑下,也值了。
薛铭倒在地上,弥留之际好像又看到了那个身影,那人一身玄袍,手掷长剑,丰神俊朗,他挺直了脊背,眉宇间傲气凛然,郑重的对他道:“你叫薛铭是吧?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叶镇南的师弟了,我保证,只要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薛铭终于唤出了一直渴望却从来没有叫出口的称呼:“镇……南……”然后他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叫你了……
无影帮叶飞絮擦了身上的汗,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又盖上了被子,直到实在没什么可干的了,才慢吞吞地走向外间,他磨蹭了这么久也没想好该怎么劝师傅,实在不想看到师傅再沉浸在痛苦之中。
可是他走到外间却发现师傅毫无声息的倒在了血泊里,无影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探了探气息,可是薛铭气息早已全无,哪里还能探得到!
无影颤抖着双手帮薛铭合上了眼睛。
无影心情无比沉重的打开了门,却看到了让他更加沉重的画面——顾子修竟然满头白发!
顾子修在门外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体力恢复了就坐不住了,正焦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
无影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顾子修身旁的云景,云景无奈的摇了摇头。
顾子修看到无影出来,率先询问情况:“怎么样了?”
无影道:“师兄没事了,只是我师傅他,自杀了。”
顾子修一愣,然后点点头,进了屋,率先看了看叶飞絮的情况,发现叶飞絮的脸上有了血色,这才放下心来。
云景则跟着无影去收敛薛铭的尸体,顾子修从里屋出来,看了看插在薛铭胸口的那柄剑,心里也对整件事猜出了大概,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后果也应该由他自己承担,只是可惜了一对有情人,最终成了亡命鸳鸯。
无影要把薛铭的尸体带回去安葬,顾子修制止了他,无影不解,顾子修道:“叶大将军的案子完结以后,我还要给他追封爵位,到时候他的陵墓也需要重新修建,你师父要跟他合葬,遗体就先放在宫中吧,正好宫中有个闲置的冰库。”
无影这回真的诧异了,诧异的连悲伤都忘记了,他指着顾子修磕磕巴巴地问:“你你你,你怎么知道他们?他们……”
顾子修神秘的眨眨眼睛,到书架的最里边抽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无影。
无影好奇的打开,信是叶镇南写给薛铭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送到他手上,叶镇南在信上说,自己决定等平定了这次南蛮之乱,就辞去大将军之职,还说自己已经心仪薛铭已久,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去浪迹天涯……
这封信洋洋洒洒写了两页,字里行间都是在诉说自己多年来埋藏在心里的深情,说是情书也不为过。
无影看的红了眼眶,如果师傅看到了这封信,一定就没有后来那些事了,他们就可以幸福的在一起了,可惜……
“师伯怎么没把这封信给师傅呢?”无影把心中的疑问和感慨脱口而出。
顾子修想了想,叹了口气,“可能他觉得这么重要的话,当面说才合适吧,或许那次庆功宴上叶将军本来是打算辞官的,没想到却出事了……”
也许叶镇南早点表明心意,结局就会不一样,也许薛铭再等几天,结局又会是另一个样子,可是人生没有也许,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假设,不能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