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直面锋芒
染墨见吴老爷一点情面都不给,索性也不客气,坦然道:“吴老爷,如果说之前吴少的事尚属于你的家务事,而今我是接受你府里工匠的委托,来跟你好好的谈谈,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平等友好地对话,以解决事情为目的。”
“平等?我且问问你,年方几何,为官几载,官阶几级啊?你还有资格来跟我平等对话?更别说那李义,就是个我府里的工匠,虽然没签卖身契,但也必须为我马首是瞻。我跟你们平等友好对话,还有长幼尊卑规矩吗?”
“吴老爷此言差矣。我没有说在官级上跟你平起平坐,现在我们是就事论事,不平等对话怎么解决问题?那都您说了算好了。何况大月国律法上也写明,官衙处理纠纷需公允平衡,自然也包含着平等的含义。衙门尚且如此,富贵人家和平民自然也该遵循这种精神。”
染墨这番话多少有点超前。但她也没辙了。这个年代还没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观念意识。她只能抓住律法中的片言只语展开了讲,多少也带有点唬人的意味。就是不知对付眼前的这种官老爷有没用了。
“哈哈哈。”吴老爷又像上次那样,伸出手臂鼓了鼓掌,说道:“不愧为讼师呐。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尊卑不分大逆不道的歪理邪说来。也是老夫仁慈,不与你追究,不然就你这番话,把你送往衙门治罪也够了。”
接着一挥手道,“你不用在我这多费口舌了,该上哪去代讼行骗,就去哪折腾吧。别耽误搂钱了。”
后面这句话可把染墨气坏了。这老家伙也太不尊重她的职业荣誉了。她今日还就要跟他杠到底。她保持平静语气又带力度地说道:
“我这番话衙门会不会治罪,相信我作为讼师比吴老爷你更懂律法。没听说发生纠纷了要求平等处理还犯法的,倒是有人动不动歪曲理解律法,将堂堂大月国律法当成他自个儿的家法,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想怎么利用就怎么利用。那恐怕是更大的罪过吧。”
她顿了顿,又提高声音道,“至于你对讼师出言不逊,那我们是不是还要像上次那样,把讼师职业和某些职业横向比较一下,看看谁的手段计谋才是背离道法精神令人不齿的?”
染墨此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直击吴老爷软肋。其实染墨心里也有点忐忑,毕竟在这个年代说出某些超前的话恐怕会惹来麻烦。故而她也带着点赌的成分,看看吴老爷会不会因此而将其视为忤逆甚至使其因言获罪。
吴老爷被染墨这番话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在这会儿没晕厥过去。他有点搞不懂眼前这文弱书生模样的人,为何说出的话令他感到那么陌生而又很有压迫力,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闻所未闻却又振聋发聩。
他感觉自己有点理屈词穷,所能摆出来对峙的大概只有那句“你这纯属大逆不道大放厥词”的话语了。但他在小辈面前一味说这样的话也显得没甚水平。
从他的身份乃至骨子里讲,他倒也没那种揪住年轻人几句话就想着送他见官查处的念头。那不是他这种历经风浪荣辱多年的人所为之事。
他甚至还隐隐生出一种想法,觉得跟这种年轻人进行这种风格的对话,气归气点儿,但也莫名其妙的有种新奇感和舒爽感。仿佛把他内心深处搁置多年的某种斗志和求胜欲又给激发出来了。
想当年,他也是出口成章才华毕显的,只是经过这么多年官场的磨砺,早把锋芒收了起来。他偶尔也想重温一下那种酣畅淋漓与人论道斗法的快意。只是一直不再有这样的机会。
多年来府里上下乃至城里都是对他尊崇恭维的面孔和声音。哪有谁敢跟他斗嘴置气?除了自家那个浑小子不知喝了什么迷魂汤为个女子的事惹他伤心烦闷。
而眼下这个年轻人,抛开他的讼师职业不说,说话做派虽然尖锐了点,但也有可圈可点之处。比如思路清晰反应敏锐,观点让人耳目一新,未尝不是可造之才。能和擎胜、伟业他们玩到一块儿,人品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他一时间甚至产生了某种惜才念头。但又决然不肯现在就把它暴露出来,那样岂不让人以为他认输了,那他以后还怎么在府里树威立范呐?
想到这,他板起面孔,准备运用毕生所学和经验把这个年轻人从道理上说服讲赢,让他明白谁才是真正的高手,谁才是道法秩序的正统代言人。
“纵使你说得天花乱坠,大月国的法度如何理解适用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就算你要平等协商,那我问你,你可了解事情的全貌,只偏听一方说辞,就被人蒙蔽着替他出头当枪使,年轻人,你还太稚嫩呐。”吴老爷话锋一转,看似还挺为染墨着想。
二人发现吴老爷的口气转缓,相互看了看。擎胜恭敬地说道:“谢谢吴伯伯替我们着想。也是因为怕了解事情不全,故而才来与您相询相商的。”
染墨接着说:“您方才提到事情的全貌,李义可能确有没告知我们的情形。那您可以跟我们具体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吴老爷瞥她一眼道:“那李义在我府中做工匠多年,手艺确实不错,我们也很器重他,待他不薄。哪知前一阵他不知动了什么心思,提出要离开府里。要说他也不是奴役,愿走也拦不住。
只是府里多年来装镶工艺活儿都由他负责,这一走了之撂下一摊子,总得给我们个准备的时间吧。何况我府上过一阵会举办宴会,需要修饰接待场所,他此刻要走不是耽误事吗?”
二人一听,吴老爷说的也有道理,此前李义跟他们确实没提到这一块。不过这应该也不是很难解决的问题。不行再找李义商量一下,看他能不能把离府时间往后延延,给双方都留足时间和准备余地。
染墨把自己的想法跟吴老爷说了说,先看吴老爷同不同意双方协商延长一下工作交接时间,行的话他们哉去找李义谈。做调解就得两头跑着做工作。
两人原本以为吴老爷对这个提议当无异议。不料吴老爷冷冷地甩了一句,“不行,这不是延长不延长的问题,他现在乃至往后都不能走。”
嗬。两人都无语了。这老爷子什么脾性,看着有转机却又说变就变,真是难沟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