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能站起来了
第519章能站起来了
现如今的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威风八面的陈掌柜。
不知是愁的，还是累的，一头黑发白了一大半，脸上黑了，也瘦了，看着老了二十岁也不止，连脊梁骨，都弯了下去。
陈家富抬起来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就别开了脸。
方雨桐心想，他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是感到羞愧吧。
陈大江看了儿子两眼，心下又叹了一口气。
神医留下来的药，早就吃完了。
可儿子的身子却还没好全，只能勉强站起来，撑着拐杖走几步。
除此之外，啥也干不了。
临走之前，他又叮嘱儿子一句，“锅里我已经续上了水，若是我回来得晚，你就往灶膛里添两把柴火。”
“……知道了。”
听到儿子的应答，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往码头走去。
没了进货的本钱，外面还欠了一屁股账，他只得去码头，找点儿搬搬抬抬的活计来做，勉强维持一家三口的生活。
他走后不久，陈家富就起了身，一手一根拐杖，艰难地往铺子里挪。
看他走三步就要歇上半柱香，方雨桐又想起那天晚上，落入自己两口子手里的三十两银钱。
她盯着那张破败的四方桌好一会儿，抬步上前，以最快的手速，往水壶里滴了几滴雨露，然后大步离开。
说她看在那段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记忆也好，说她为了还那三十两银子的孽债也罢……
从今往后，她和陈家，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陈家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阿娘房里，气喘吁吁地坐在她的床头。
默默地看了李氏的睡颜好一会儿。
“阿娘，今儿我好像听到方雨桐在叫我……”
“您说，若是我当初娶得是她，咱们家，还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吗？”
“我想肯定不会……”
李氏睡得很熟，不要说回应，连呼吸的节奏都没变过。
他又坐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之后，才再次起身，又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外走。
前不久，大堂兄来过这边一趟，跟他说了一件事儿。
原来，赵媒婆一开始给他说的，是方雨桐这个妹妹。
都是怪方雪梅那毒妇，要求她把自家这门亲事让给自己的。
得知这个真相时，他的心情很是复杂悔恨。
最悔自己不该猪油蒙了心，一眼看上了方雪梅。
他要是没看上她那个毒妇，以他们陈家当时的条件，方家绝对不会任由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一定会把方雨桐这个妹妹嫁给他。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
他来到铺子门口，内心莫名地烦躁，撑着双拐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一仰而尽。
接着，又是一碗……
刚喝完没多久，他就觉得全身痒痒。
特别是当初摔伤的后腰那儿，深入骨髓的痒。
两碗茶水下肚的他，烦躁的心原本平静了些，可这痒挠又不好挠，让他再次烦躁起来。
不想，房里的李氏却在这时候醒了，嚷嚷着要喝水。
他强忍着痒意，撑着双拐，艰难地提着水壶，又回到了阿娘房里。
李氏看着满头大汗，脸色也不好的儿子，以为儿子这几步路走得辛苦，一脸愧疚道：“我还以为你阿爹在家呢……”
陈家富强扯了一抹笑，“没事儿，我给您拿也一样。”
说着，就把水递给了阿娘。
醒过来的李氏，身子是好了，可腿却瘫了，膝盖以下没半点儿知觉，一步路也走不了。
每天醒来之后，都要陈大江把她抱到那张有轮子的椅子上，再在后头推着，她才能出房门。
那张椅子，还是前段时间，托大堂哥从方家铺子里买来的。
但因着陈大江在家的时间不多，一天到晚都要在外面赚取一家三口的吃食，她被推出外面的次数并不多，大多都和往常一样，就在房里待着。
这会儿的陈家富，连他自个儿都照顾不了，自然没办法将她抱到轮椅上，只能任由她就这么在床上坐着。
等李氏接过水壶，他又帮着把床头柜上的茶碗递给了她。
李氏两碗水下肚，也开始觉得身上痒。
一同挠痒的两个人，突然心神一震……
这水有问题！！
“难道是谁下了毒不成？！”
李氏脸色大变，抱起水壶就凑过去看，可里面啥也看不出来，连水的颜色都没变。
“这可咋弄？咱不会被毒死吧？””
陈家富也傻了眼。
不过，怔愣过后，他竟生出一丝解脱的轻松感来。
就他这副残破不堪的身躯，死了也是给阿爹阿娘减轻些负担。
他自己也能少受些罪。
不住在腿上抓挠的李氏，再也忍耐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嚎，“家富啊，老天待咱们不公呀！”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毒，咱们家都变成这副模样了，还要给咱下毒！”
陈家富也在自个儿后腰处抓挠，连腋下的拐杖掉了，他都没在意。
只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安慰道：“阿娘，您别担心，应该只是痒痒粉啥的，挺过了这一阵，许就没事儿了。”
“要是实在熬不住，我就出去叫隔壁的张婶子帮我们跑一趟，把常大夫找来给看看。”
一低头，就看到了掉在在地上的拐杖，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用力眨了几下眼，连呼吸都停住了，生怕眼前这一切只是幻象。
还在自个儿大腿处用力拧了一把。
会痛！
这是真的！
铺天而来的巨大惊喜，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氏的哭声，已经被他抛诸脑后，他先是试探地抬起左脚，缓缓地往前迈出一步，又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不摇也不晃。
“阿娘！阿娘，您快看呀，我好了！！”
“您看！我不用拐杖，也能站起来了，还能再走路了……”
他的声音，因着惊喜而剧烈地颤抖着，两行热泪齐齐涌出眼眶。
天知道，他有多想重新站起来，有多期盼把腋下那一双拐杖扔掉，恢复到以前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嘛就干嘛的日子。
可这一天真的到来，他却像当初刚摔瘫痪的时候一样，一样地不敢相信，这一切会发生在他陈家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