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漠爱无悔篇
第8章漠爱无悔篇
NoLoveNoRegret
如果遗忘是剂良药,
它只拯救了你的前路;
如果想念是种惩罚,
它只折磨了我的过往。
我们始终缚在命轮的两端,
绞杀在岁月的尽头。
Forgetting29:长草花园
其实对于爱情来说,只有爱与不爱,没有放与不放。你可以永世不见,但不能不去想念。
我从“小白”里,悄悄地搬走了。
我尽量不去想蓝桉,但那只是徒劳。我必须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无暇安静。可是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蓝桉就像空气般充斥在我的脑海里。
有时就是这样奇怪,他离开的时候,我的心是静的;可如今他回来了,我却几近疯狂地思念他。也许是因为等待可以满怀希望,现在,我却只有绝望。当我笃定用一生去爱一个人的时候,他却彻彻底底地忘记了我。
一天中午,Q过来找我。现在已经是五月了,曼德高中的学生都换了夏装,但Q依然穿着她黑色的制服。自从知道了小T的事,我对她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
我们就在学校的花园坐了一会儿。Q说:“谢谢你理解。”
我说:“有什么好谢的,都是为蓝桉好。”
我又问她:“蓝桉还会回‘小白’吗?”
Q摇了摇头,说:“他最近都在忙公司的事。”
我咬了下嘴唇说:“带我去见他,我只想偷偷地看看他。”
Q点点头说:“好。”
那天,我向学校请了假。Q开车带我去了双子大厦,现在它已经不叫“家万”了,重新归入了安澜旗下。蓝桉把公司总部设在了这里。
Q带着我去了二楼的多功能厅,里面有一方舞台,下面坐着许多人,看起来像是个会议,有人在台上发表着演讲。我向台上扫视了一圈,看见了蓝桉。
他剪短了头发,挺括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他仍敞着衬衫的领口,稳重中透出一点儿洒脱。他仿佛仍是我深爱的少年,可是他却再也认不出我。
我闭起眼,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我怕自己再多坐一秒,就会流下泪来。
Q追出来,拉住我说:“怎么走了?”
我别过头,说不出话。
Q叹了口气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摇了摇头说:“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双子大厦的绿地里,有一片我无比想念却从不敢踏入的禁地,那里封存着我太多美好与伤痛。我从旁边走过的时候,终是忍不住转了进去。
高大的老榆树,依旧茂盛,细小的光柱在树叶间斑斓地闪动着。
那块木牌还在,只是字迹有些模糊了。我喃喃地念着:“长草花园。”
心里的疼痛,就像五月的潮汐,温软地浸漫上来。
“长草花园”一如从前般繁绿,可在这里疯玩的孩子们呢?我们曾约好长大,带着自己的小孩儿来这里聚会。可命运最终把我们推向了不可知的未来。
我坐在老榆树下,长长的草叶,柔软地环绕着我。蓝桉就躺在这里,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的吧。而我却心怀着秘密,离开了他,从此再不敢踏进“长草花园”。
忽然,有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你是谁?”
我全身一颤,连心都在抖了。
是蓝桉吗?
我不敢置信地转过身。
是他,真的是他!
淡金的阳光下,他如天神般俯视着我。
我缓缓地站起来,说:“我是苏一,你还记得我吗?”
“为什么来这儿?”
“因为……这里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蓝桉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虽然我知道他认不出我,可我依然被他的冷漠刺伤了。
他说:“我以前认识你吗?”
我点点头。
“你……是我的女朋友?”
我再次点点头。
蓝桉伸出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托起我的下巴,仔细地端详着。
那一刻,我的心里忽然燃起了一点不该有的希望。我真希望他一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想起有关我的一切。
可是,他却用鼻子轻哼了一声说:“我以前……怎么会喜欢上你?”
我刚刚燃起的希望,在他戏谑的语气里,一瞬破碎了。
我甩开他的手,说:“你知道吗?你忘掉了我,可以平平静静地生活。可是我没有了你,却只能活在痛苦的回忆里。”
蓝桉却微微笑了,说:“苏一,对吧?你要知道,痛苦不只是用来回忆,还是为了刺醒未来的每一天。不论是人生,还是爱情,真正的解脱,只有忘记。”
我争辩说:“你不该这样。即使你现在想不起我,也不该这样伤害我。毕竟我们曾经相爱过。”
“苏一,不是我在伤害你,是你在伤害你自己。你记住,当你渴求别人给予的时候,就是给别人伤害你的机会。想要不被伤害,只有靠自己。”
这大概是天底下最残酷的惩罚,他对我形同陌路,可我却仍然无可救药地爱着他。
我突然抱住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他。
我闭着眼,乞求地说:“别说话,别推开我,只一分钟,我求你。”
蓝桉真的没有动,就那样笔挺地站着。
我把脸紧紧地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尽量去汲取那一点点残留的温度。
时间在那一刻停止了,耳边变得无比寂静,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他“怦怦”的心跳。
我好想就此凝滞在这一刹那的时空里,万物停转,不生不灭。
可蓝桉却用手指敲了敲我的头说:“嗨,时间到。”
我瞬间泪崩了。
我奋力推开他,转身跑了。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泪水,因为他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蓝桉,不再是爱我的蓝小球。
面对一个漠视你的人,所有的眼泪,只会换来无情的嘲讽。
其实蓝桉说得没错,我今天来见他,就是在自己伤害自己。
Forgetting30:凄厉的橘子
曼德高中的戏剧节,进入了公演周。五个剧目,每天晚上都有一部在礼堂上演。秦依瑶的《孤独的橘子》,被安排在周五压轴。
那天,秦依瑶显得格外兴奋。我看过她的彩排,故事虽然简单,但演技相当精湛,加上她旺盛的人气,最佳女主角,肯定是非她莫属了。
七点,演出正式开幕。秦依瑶一袭橙色衣裙,坐在高高的道具树枝上。有风轻轻吹过来,拂动着她的头发和裙角。
秦依瑶赤着脚,轻轻晃动双腿,念着道白:“这样美丽的秋天,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独享……”
不得不说,这剧本几乎就是为秦依瑶量身定做的,自说自话的念白,突显出她表演的功力。演出中,还设计了一些魔术环节,来配合剧情的发展。比如秦依瑶的裙子,一转身就变成了褐色,后来在一阵大风中,转瞬变成了黑色。
全剧看起来有些黑暗,但留了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尾。秦依瑶慢慢地从树上“脱落”下来,滑进一个装饰成土地的箱子,最后在一片新绿色的追光里,生出一叶嫩芽。
当灯光全部暗下去的一刻,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可就在这时,消防警铃突然响了起来。黑暗中,学生顿时乱成一团。还好以前有过消防演习,我点亮手机,站上椅子上大喊:“别怕,不要乱!像演习一样排队出门。”
其实,我自己也是慌的,可是作为老师,总要装得镇定坚强。很快,学生都陆陆续续跑出了小礼堂。
不过,小礼堂看起来,并没有起火。不一会儿,管理员从里面出来说,可能是电线短路,造成了误报。
学生大多都散开了,只有秦依瑶的小跟班跑过来找我。她说:“苏老师,你有没有看见秦依瑶?”
我说:“没有啊,怎么了?”
“她不见了。”
我安慰她说:“别着急,我再进去找找。你回宿舍看看,说不定她先回去了呢。”
小礼堂里的警铃已经停了,但电力还没有恢复,只有消防灯亮着青白的光。礼堂里没有人了,显得格外空旷,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空空的回声。我按亮手机,绕到后台,大概是大家离开得急,一些化妆品的瓶子和道具,都散落在地上。
忽然,我听到一缕窃窃私语的声音。那是从一间半掩着的化妆间里传出来的。我走过去,隔着门问:“依瑶,是你吗?”
那声音戛然而止了。我轻轻地推开了门,里面竟空无一人。
我有些怕,大声喊:“依瑶,你在不在?”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吱吱嘎嘎”的车轮声,一个穿着校服裙的女生,推着一只大木箱,从门前走了过去。
又是她!
那个神秘的女生。
她垂着长长的头发,看不清脸。但我总觉得,她就是千夏。
我跟过去,说:“千夏,是不是你?”
可是那个女生却加快了脚步,推着箱子,一路转去了地下室。
礼堂的地下室里,堆放着许多陈年的旧道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霉的尘土味。那个女生已不知去向,只留下那只她推来的箱子,摆在零乱的杂物中间。
我正觉得奇怪,就听见箱子里传来一阵敲打声。我走过去问:“谁在里面?”
敲打声变得更剧烈了,隐约有女生的呼救声传出来。
听声音应该是秦依瑶,她拖着哭腔喊着:“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连忙跑过去,安慰她:“别怕,我这就来救你。”
那口大木箱,就是她演出时的“土地”,显然她进去后,就再没有出来。箱子的盖子被钉子钉死了。
我在杂物堆乱翻了一阵,找到一把撬棍,手忙脚乱地把钉死的木盖撬开了。秦依瑶从里面一下坐了起来,吓了我一跳。她浓重的妆容被泪水晕染开了,在手机幽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凄厉。我扶着她从箱子里爬出来,她一把抱住我,放声哭起来。
我拍着她的后背:“别怕,别怕,已经出来了。你怎么会被关进去的?”
秦依瑶呜咽地说:“我进了箱子之后,一会儿就晕过去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箱子里。”
我搂住她说:“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门口传来一缕轻轻的笑声。
我警惕地说:“谁在那里?”
可回应我的,却是“砰”的一声巨响——地下室的门,竟然关闭了。
我和秦依瑶都紧张起来。她止不住的哭声,都停了。我拉着她,走到地下室的大门前,用力地推了推,发觉门已经锁死了。
秦依瑶愣了一下,突然慌乱地敲起大门:“救命啊!救命啊!快开门!”
可是没有人回应,只有门板传出指甲刮擦的“吱吱”声。
那声音在黑暗里听起来,格外恐怖。秦依瑶不敢再叫了,只是瞪大了眼,惊恐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我壮着胆子大喊:“谁在外面,快把门打开!”
“吱吱”声消失了,地下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突然,大门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外面闯进来。我和秦依瑶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尖叫,她惊恐地拉住我,往后退了几步。
我拿着手机找信号,可是地下室的信号太弱了,怎么也连不上。我只好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来,秦依瑶紧紧地依偎着我。
她说:“怎么办啊?我们出不去了。”
我安慰她:“等一等吧,天亮就有人来了。”
手机的光很快就暗下去了。
秦依瑶说:“苏老师,别关。我怕。”
我说:“电不多了,要省着用。”
“如果明天没人发现我们怎么办呢?”
“傻瓜,怎么会呢?”
“要真没人来呢?”
我停了一会儿,说:“我在高中的时候,也被关在地下室过,没有人知道。”
“后来呢?你怎么出去的?”
“有一个人,教给我一个逃出去的方法。”
秦依瑶追问我说:“什么方法?”
我坐在黑暗里,不由得想起我与蓝桉一起度过的那惶惶不安的四天。他像隐匿在黑暗中的神灵,成了我唯一的信仰。后来回想起那段黑暗的时光,才恍然明白他当时的心意。他是真的要与我死在那不见天日的地下吧,从此再不必做相爱又仇恨的两个人。
秦依瑶推了推我说:“苏老师,你怎么不说话?”
而我却在黑暗中,看到一束光射过来。光柱里隐约映出一个身影,消瘦、挺拔,如此熟悉温暖地向我迫过来。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说:“苏一,总算找到你了。”
我几乎脱口叫出那个名字。
可是身边的秦依瑶却站起来说:“钟老师,你终于来了。”
我的幻境一瞬破灭了。
是钟南。他伸手拉起我,说:“走吧。”
我握住他的手,真希望,就此骗过自己。哪怕是一秒,也是种快乐。
Forgetting31:粉身碎骨的美
戏剧节之后,学校对秦依瑶失踪的事,进行了调查。可是秦依瑶却回避不谈。校长找我去问她,是不是受到了威胁。我也这么想,可是秦依瑶却对我说:“我知道是谁,只不过我不想再招惹这个人了。我承认我斗不过她。其实,你也知道是谁吧,可我们拿她根本没办法。”
秦依瑶说的,当然就是千夏。
我说:“我问过她的舍友,千夏一直和她们在一起。”
秦依瑶不屑地笑了一下:“后来我也问过钟老师,他是怎么进来的。他说地下室的门,根本没锁。他听说你去找我没回来,就来小礼堂找。之后听到地下室有叫声,推门就进来了。这不是很奇怪吗?那扇门明明就是锁着的。苏老师,你觉不觉得凡是和她有关系的事,都很古怪?其实,当初孟格把剧本推荐给我的时候,我就有过犹豫,但那个剧本写得太好了。”
“剧本是孟格给你的?”
“苏老师,这件事就别查了,查也没有结局。我只想安安稳稳地上完高三。”
秦依瑶大概是真的怕了,连千夏的名字都不想提。
其实,我也同意她不再追查下去,学校里总有些老师越插手,越无法解决的问题。
说起钟南,在地下室事件之后,我和他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下意识里,我总是把他当作另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令我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臆想。我知道这样对他有一点儿不公平,可是,如果我一生注定不能和深爱的人在一起,那么选择一个无限接近他的男人,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洛小缇的新品,一经上市,就卖了满堂彩。她的设计算不上高端大气,但十分接地气,总能抓住年轻的潮流。Lino为她开了庆功会,洛小缇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要我一定带上钟南,语气里充满了鼓动的气息。
钟南对我邀请他同去兴奋不已。
酒会那天,他特意穿了套Aoki的西装,开车来接我,深蓝面料,配淡紫领带。
他在我面前转了一圈,说:“怎么样?”
“西装很帅。”
“人呢?”
“人……还可以。”
我走到他面前,帮他摘掉领带,松开领口说:“这样更好。”
“真的吗?”他疑惑地说,“不会显得不正式吗?”
我说:“别说话,让我看看你。”
如果不说话,钟南真的很像他。
钟南僵僵地摆着造型,半天才说:“看够了吗?可以动了没?”
我“噗”的一声笑出来。
洛小缇的庆功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办得十分盛大。舞台上,有小型的弦管乐团,奏着意大利的名曲。会场有许多商界的名人,Lino有意借用自己家族的人脉,帮洛小缇助力。洛小缇一袭低胸露背的礼裙,缀满水晶。
她还是那么喜欢亮闪闪的东西。
洛小缇摇曳生姿地走过来,说:“小一,怎么来晚了?”眼神却上上下下把钟南打量了个遍。
她贴着我的耳朵说:“你是要把他调教成男神第二吗?”
我悄悄在她腰上拧了一把:“闭上你的嘴巴。”
洛小缇咯咯咯地笑开了。
不得不说,此时的洛小缇,真是美到了巅峰,不失青春美颜,又多了女人轻熟的风情。她刚刚漾开一串笑声,全场男士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飘过来。
Lino敲了敲酒杯,站上舞台,音乐跟着停了下来。他用蹩脚的中文说:“各位先生、女士,大家好。”
大家被他的腔调逗笑了,发出一片善意的笑声。
Lino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用意语音标标注过的中文演讲稿,继续说:“今天请大家来,一是庆祝‘缇’的首发成功;二是,我们‘外秀’慧中、聪明可爱、无与伦比的洛小缇小姐,将推出新一季的高端设计。”
Lino这三个成语用得真是让人耳目一新,还好他是个外国人。他对着洛小缇伸出手说:“有请洛小缇小姐,为大家介绍她的新作品——‘锦鳞’。”
人群潮水般退出一条道路,洛小缇把手中的酒杯递给旁边的侍者,闪耀地走上舞台。她说:“感谢各位贵宾的到来,‘锦鳞’的灵感,来自于国人千百年来对鲤鱼的喜爱。鲤鱼不只代表着富有华贵,一身碎金锦鳞,亦是美的化身……”
我站在台下,静静地看着洛小缇,想不到曾经“打”遍天下的女混混,竟会蜕变成真正才貌兼备的女神。
台上弦管乐团,再次演奏了起来。佩戴着“锦鳞”系列的模特,在连绵不断的掌声中,鱼贯走了出来。显然这个系列,Lino下了大手笔,为了表现“锦”字,用了大量的名贵彩钻。
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保安“没有邀请,不能进去”的叫嚷,接着“砰”的一声,一个保安撞开大门,直摔了进来。
宾客们惊诧地转回头,看到一个男人走进来。
洛小缇脱口叫了出来:“蓝桉。”
是的,就是蓝桉。他换了身暗灰西装,希腊底纹设计,泛着冷硬质感的金属光泽。他依旧没系领带,平淡的脸上挂着无法揣测的神情。我站在人群中看着他,心跳乱作一团。
洛小缇虽然早就知道蓝桉康复的消息,但看到他依然感到很惊讶。她走到蓝桉面前,说:“蓝桉,你真的好了?”
蓝桉缓缓地露出笑容:“小缇,你的新品首发,怎么能不通知我呢?”
刹那间,我的心仿佛洞穿过一颗无声的子弹,空落落的疼痛涌进每一根神经。
他为什么记得身边的所有人,却独独忘记了我?
Lino走过来,挥了挥手,让保安出去了。宾客明白是场误会,会场又恢复了正常。
洛小缇挑了挑眉梢,说:“怎么着,来砸场子的?”
蓝桉说:“今天展出的新品,我都买下,当作补偿吧。”
洛小缇夸张地笑了,说:“你女朋友还在这儿呢,要不要这么铺张啊?”
“什么女朋友?”
“苏一啊,你不记得她,她可记得你哦,你可不能随便赖账。”
我知道,洛小缇是在为我说话。可是蓝桉的脸上却染上一层不快,他说:“忘记就等于从没有发生。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
我不想难过,但这样冷情的话,实在太过伤人。
我强撑着笑容,飞快地离开了会场,只有钟南跟了出来。他陪着我在酒店的花园里走了一会儿,说:“那个……就是你前男友吧?”
“……”
“如果你喜欢,我天天穿西装,不系领带也行。”
显然他看过蓝桉,就知道我为什么让他这样穿了。
我低着头,说:“对不起,钟南。”
“什么对不起?”
“我不该拿你去替代另一个人。”
“我不介意的。”钟南大方地说。
我抬起头,望着他的双眼,慢慢地说:“可是,我介意。我不可能永远自欺欺人地活着,而你也不可能永远骗着你自己。”
晚上,我一个人去看谢欣语。她的窗前,爬满了绿色的紫藤,倒垂的花朵吐着花期将至的残香。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坐在花下,像凝在夜晚中的冰。
谢欣语说:“小一,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喜欢紫藤的香气。”
我心里一颤,不想回答。
谢欣语转过头,看着我说:“你好像不开心呢。”
我想了想,说:“欣语,如果有一天,叶繁失忆,忘记了你。他再也不记得你和他所有的过往,你会怎么办?你会不会很难过?”
如今,除了谢欣语,好像再没人可以分摊我的心事了。可是,谢欣语听了这个让我心痛纠结的难题,却轻声笑了。
她说:“小一,你傻不傻?他忘了我,又不是我忘了他。只要他爱我的一切都保存在我的记忆里,我还有什么好伤心的。我没有了现在的他,但至少还拥有过去的他。其实,如果真是那样,他才是应该被同情的人。因为他彻底失去了一个曾经爱过他的人,一个用尽全力爱他的人。”
谢欣语的眼睛亮闪闪的,像崩裂的水晶,现出粉身碎骨的美。
她说:“小一,你这样问,是因为叶繁不记得我了吗?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来过了。”
我摇了摇头,说:“是蓝桉不记得我了,他已经彻彻底底地忘了我。”
Forgetting32:苏一,加油!
第二天,洛小缇打来电话,她说没想到会伤害到我。我说,没关系,这不算是伤害。
不是吗?
这只是事实,我必须学会接受,要不然我一生都要被它残害。当然,作为事实,它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改变。
谢欣语的话提醒了我。
至少我还记得蓝桉,记得我与他的点点滴滴。
后来的几天,我一直在网上查找有关选择性失忆的成因,还借着探望谢欣语,咨询过主治医生怎样治疗。医生说,选择性失忆,并不是绝对的失忆,更多的,是心理因素引起的。
他的话,给了我希望。
那天,我陪谢欣语坐了一个下午,听她讲和唐叶繁的那些已经说过一万遍的往事。但我并不觉得厌烦,反倒有种无以言表的决绝。
其实爱一个人,就是一种信念。
信念不死,爱情不亡。
晚上,我打了一份辞职信发送到校长的邮箱。
我决定辞职了。我来曼德高中,是为了陪伴蓝桉。蓝桉走了,我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钟南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知道消息。那时我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他站在我办公桌前,说:“苏一,为什么走?”
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我说:“钟南,还好我们什么都没有开始。”
“不。”钟南坚决地说,“那是你。我早已经开始了。”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一个人喜欢就可以。”
钟南静了静,反问我:“你也知道是两个人的事?”
我哑然了。
“他都已经不记得你了,甚至都不惜伤害你,你为什么要为他不顾一切?你还这么年轻,难道你要把一生都浪费给一个根本不记得你的人?”
我无言以对,因为爱情从来都是不可理喻。
我抬起头,望着他说:“你觉得,你这样不是在伤害我吗?”
钟南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那天,我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发现走廊两侧站满了学生,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
秦依瑶走过来,抱了抱我:“谢谢你在我们的成长中,做过我们的老师。你的决定,我们不能阻拦,我们只有为你加油了!”
走廊里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男生们此起彼伏地喊着:“苏老师,加油!苏老师,加油!”
我的泪水,簌簌地滑落下来。
我发现,无论世界怎样改变,所有的真诚与单纯,都依然存活在校园里。而此时的我,真的就需要那么一点少年时的执着与勇气。
当我走出那条长长的、长长的走廊,午后的阳光,清朗地铺在我的身上。
我停下脚步,对自己说:“苏一,加油!”
是的,我必须加油。我离开曼德高中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重新回到蓝桉的身边。这或许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挑战。
可是,我根本无法逃避我的爱。
每当见到蓝桉,甚至是想到他,心脏都会传来真真实实的疼。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掩盖。
他忘记我,不该是我退出的借口,而是我坚持的理由。
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我,想起有关我们分分合合的痛与爱。
晚上,Q打来电话,约我在“小白”见面。
有时,我真不想回“小白”,没有了蓝桉、Icy和Q,这里便显得格外冷清。
Q在客厅里等我,她帮我倒了杯咖啡,说:“苏一,你想好了吗?如果蓝桉不记得你,你可能忍受不了他。”
我故作轻松地说:“我都已经辞职了,不上班就要失业了。”
Q微微笑了笑,说:“我只能送你直接进终审,最终还要过蓝桉这一关。”
蓝桉回公司后,第一项改革就是成立管家部,推行“贴身管家”制。这个服务项目,在国内开展得比较少,即使有,也不够专业。像一些著名国际连锁酒店,关键人物到来,都是从香港或总部直接调海外管家顶上。因此蓝桉想招募一批新人,从安澜国际酒店做起。我觉得这是重新回到他身边最好的机会。当然,就像Q说的,她只能帮我直接进到最后的面试。过不过得了,还要看蓝桉。
Q说:“回城里,你要住在哪儿啊?”
“我妈带我爸搬回落川镇了。再说,唐家的老房子一直空着,我搬过去,离安澜也比较近。”
“好吧。”Q拍了拍我的手,“加油吧,苏一。”
我“噗”的一声笑了。
大概我这一辈子听到的“加油”都没有这一天多。
我说:“谢谢你,Q。”
Q说:“谢什么呢?其实,不记得你的蓝桉,冷得就像一块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