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梦魇初醒
窗外树影摇曳,秋风吹得宁扶蕊有些瑟缩。
她仔细观察了一阵,人似乎并未醒,只是在做噩梦?
她叹了口气,艰难地给他翻了个身,让他能躺得更平稳些。
正准备要走,宁扶蕊才发觉手上还拿着瓶金疮药。
瓶身锃亮,无甚灰尘,像是经常使用的样子。
她呼吸一窒,这人该不会经常挨这样的打吧?
棍棒教育不可取,敢情这赵家是压根没把他当人呢!
而且这房子的布局也有大问题。
思及此处,宁扶蕊又去摸摸腰间的罗盘。
果然,不到半日已经碎了。
她心下一沉,望着昏睡过去的周惟卿。
这个人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养成这般任人欺辱的性子……
宁扶蕊很想卜一卦,可她的风水功夫还不很到家,就像那程知节的斧子,就那么三下。
测算也只能算到近期发生过的事情,
如若是那些久远的回忆,那还得借助系统。
宁扶蕊试图在脑内唤道:「系统,我想看看他的过去。」
「暂不支持该功能,敬请期待后续开发。」
「……」真会关键时刻掉链子。
宁扶蕊也不想过多纠结,悄悄翻窗而出。
「好哇,原是有贼!」
外面已近破晓,那被她打醒的人此时与她对了个正着!
还好她专门找柒柒要了能遮掩全身的夜行衣,此时冷不防被人发现,心下却也无过多恐慌。
「来人——」
宁扶蕊眼疾手快抽了张符纸堵进他嘴里。
不对,那好像是她仅此一张的宝贵传送符!
这下宁扶蕊真正慌了。
趁那个侍卫还在吐纸,她急忙攀上屋檐。
谁知那内侍也不是个吃素的,见她要跑了,便跟在身后想扒拉她下来。
「竟还是个女贼!」
宁扶蕊欲哭无泪,此刻她才是那个想喊救命的。
挣扎间,身上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她顾不得那么多,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去蹬那个内侍。
危急关头,檐上一块飞石打中了身后人的脑袋。
宁扶蕊抬头望去,心中漫上喜悦,竟是柒柒!
身后隐约传来众人的脚步声,她抓住柒柒伸过来的手,攀过了房檐。
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差点就要交代在这了。
这边与她仅有一墙之隔的赵旻澜望着倒地的内侍,眸色阴沉,眼底杀意俱现。
只听他大手一挥,望着周围拿着长枪短棒的家丁,沉声道:「不论死活,给我搜!」
众人自赵府鱼贯而出,宁扶蕊还未缓过来,柒柒拉起她便要跑。
二人狼狈地逃窜于市井之间。
拐来拐去,二人拐进了一处死胡同里。
眼看他们就要追上来了,身后猝不及防多了一双手,猛地扯住她的袖子。
「姐姐们跟我来!」
宁扶蕊被吓了一跳,那是个半大的小乞丐,一双土红色的小手,正扒拉着墙上一处狗洞。
她们没有嫌弃的资格,慌忙地钻了进去。
终于摆脱了赵府的侍卫,宁扶蕊累得重重往地上一躺。
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她疲惫地望着旁边站着的小孩,朝他扯出一抹生硬的笑来:「谢谢你。」
小孩神色羞赧,小声问道:「二位姐姐……是私逃出来的么?」
宁扶蕊与柒柒相视无言。
这一路跑过来,她的夜行衣破得不成样子,而柒柒也好不到哪去,脸上衣服上都是灰尘跟泥土。
「这个……」宁扶蕊心虚地打了个哈哈,「怎么说,勉强算是吧。」
小乞丐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可支吾了半天,都未曾说出口来。
此时,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激起宁扶蕊一阵寒战。
她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被冻得从地上坐了起来,周围一片荒芜,杂草丛生,似是没有能躲雨的地方。
小孩还在沉默,似乎在下定什么重大决心。
好一会儿,他径直拉过宁扶蕊与柒柒的手,说道:「姐姐们随我来。」
宁扶蕊垂眸看去,那是一双与孩童稚嫩的年龄不相符的,粗糙赤红的小手。
宁扶蕊抬眸望去,似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明知道什么?
少女表情有一瞬间的停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淡笑着说:「我不会与赵郎君成——」
青年打断了她的话:「你还以为自己还是那什么朱门贵女么?」
他头发上的玉冠在阳光下很晃眼,温吞的光,却火辣辣地刺进了她的眼底。
「莫要再痴心妄想了!」
许多零散的记忆碎片像光影般朝自己飞来。
宁扶蕊从来没感受过这样的情绪,嘴唇不住地颤抖。
极强的自尊心化为一堵堵厚厚的墙,将她围困在这小小一隅。
她不能言语,身心都被牢牢钉上层层禁锢。
无边际的痛苦围绕着她,从白天到黑夜。
甚至她闭上眼,耳边还能听见那人用低沉的声音与她狎昵。
等宁扶蕊再睁开眼,场景飞速流转变换。
她置身于一叶轻舟之上。
脚下踩着一片洇湿的暗红,谁的血?
她趔趄着站起身,只见身前的青年万分狼狈地跪趴在船边,那血正是他身上的。
滚烫的热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宁扶蕊被迫感受着原主紊乱的心绪。
心中一时千回百转,喜极,痛极,哀极,恨极。
只见她颤抖地用双手捂住脸,喉中隐约发出痛苦的呜咽。
她恨啊,她好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心底滋生的恨意像毒蛇般不断折磨扭曲着她身体与心灵的每一处。
灭族之仇,秽恶之事,一桩桩一件件。
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她垂死挣扎隐忍到今日,便是为了这一刻。
画面定格在傍晚,斜晖将水面染成橘红,江天一色,波光粼粼。
宁扶蕊吓醒了,汗打湿了她的脊背。
心思怔愣间想到资料上原主的结局。
一句轻飘飘的溺亡。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溺亡。
一想到那赵郎君的嘴脸,她几乎马上就要吐出来。
她从没想过那种事竟然离自己这么近
「阿蕊,阿蕊?」
宁扶蕊被柒柒唤回了些许神志。
她似乎睡了很久。
柒柒坐在她床边,关切地问道:「阿蕊做噩梦了么?」
宁扶蕊怔怔地望着柒柒,脸上还淌着未干的泪。
「柒柒,以前我可与谁有过婚约?」
此话一出,柒柒的脸色瞬间染上几分凝重。
「有的,小姐与那赵府的三公子赵旭之曾是指腹为婚,不过后来夫人为小姐退了婚。」
宁扶蕊感到一阵恶寒。
这赵府上下,一个两个全是坏胚。
明明退了婚,还要她……
她不敢想,周惟卿竟还在那样的环境里独自生活了那么多年。
楼下卦铺的门蓦地被人敲响。
二人心下俱是一惊。
宁扶蕊从床上跳起来,探出窗外一看,霎时吓了一跳。
只见周惟卿脸色苍白,身着一袭青袍站在那里,三下一顿地敲着她卦铺的门。
远远看去,少年愈发形销骨立,似乎再多站一会便要倒下。
她赶紧叫柒柒请了人进来。
穿好衣裳,她缓缓走下楼去。
周惟卿坐在书案面前,直直凝视着她,似乎要将她盯出个洞来。
她一时不敢看周惟卿,只好摆弄着面前的风水器具,问道:「郎君想卜何事?」
半晌都无人接话,宁扶蕊忍不住抬眼一看,正正对上那双不悲不喜的眸子。
宁扶蕊迟疑道:「郎君?」
「卜生死。」
宁扶蕊摆弄的手一抖,强装镇定地笑道:「恕我愚昧,不知可否请郎君作进一步解释?」
她一时不敢确定周惟卿的目的,如若是赵家派他来试探,赵旻澜又怎会这么快就知道是她?
宁扶蕊看不透周惟卿的命格,因为他被养在赵褚林身边太久,那风水局早已改变了他的命数。
不过通过这几日她与他的接触来看,若是卜出来了,那命数也定是十分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