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117章
当这只手刚刚碰到谢依的脸颊时,谢依几乎以为那是幻觉。
直到那只手轻轻地捏住了谢依的脸颊,谢依才通过知觉确认那是真的。
而与此同时,他的听觉也恢复了。
他听见了石块被搬开的声音。
然后是一双手,谢依被人从乱石堆里抱了出来。
他很痛,说不出话来,并且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担心这是自己绝望中为自己营造出的幻想,因此没有说话。
塞希图斯发现谢依身上的伤口,他心急如焚,然而外面还在下雨,这该死的,令人诅咒的雨。他聚拢了一些马车的残骸,在雨势尚未波及的地方用打火石生了火。
他把谢依抱到火边,小心翼翼的解开对方的外袍,用手边能够找到的最好东西为谢依处理了伤势。
经过检查,塞希图斯发现谢依的小腿和右手手臂里的骨头都被砸断了,如果不好好处理,很可能会落下残疾,他骇恐万分,又无比后悔,深恨为什么自己当时不在谢依的身边,否则谢依决不会受这份罪。
这种浓郁的自责如浪潮一般一层一层,并且越来越高。
很古怪,因为他和谢依不过是新认识不久,并且双方也不算友好,他们在立场上甚至是相互敌对的。
可是他就是在乎,就是爱,仿佛这是天经地义。
“痛吗?”
塞希图斯用木条为谢依固定伤口的时候轻声询问。
这太真实了,谢依怀疑这并不是自己的幻想,但这太过不可思议。
疼痛让他的思维麻木,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吃力的弄清楚塞希图斯的问题,他想了一会,才虚弱地回答道:“很痛。”
“对不起……对不起……”
昏暗的火光在山洞的墙壁中映照出了他们两人的影子,黑暗而扭曲。塞希图斯有些失控,他避开谢依的伤处,紧紧地抱着谢依,不停地道歉,仿佛谢依遭遇这一切全是他的错一样。
谢依听了好一会才听出塞希图斯的歉语,更觉奇怪,“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干嘛向我道歉呢……”
塞希图斯简直是个圣人,谢依吃力的想。
他救了我,还道歉。
都不知道他在道什么歉。
谢依被塞希图斯抱着,塞希图斯的力气用的太大,其实是让他有点难受的,但他没有说话,因为被这样抱着,实在是能让人感到很安全。
他感觉到塞希图斯的手掌有些湿,或许塞希图斯刚刚被雨淋了,还来不及擦手。他朝塞希图斯的手看过去,看到的却不是水。
尽管火光微弱,但是他还是看清了塞希图斯手上那一片红色。
红色的,不是水……是血。
谢依并不傻,尽管现在他思维有些迟钝,但是只要一想到刚刚塞希图斯是徒手将石块搬开,才把他救出来的,他立刻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
“怎么了?”谢依刚刚开口,塞希图斯就急切的问:“很痛吗?”
他的顺着谢依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自己的手,那上面全是湿漉漉的血。
“真该死。”他将手掌摁在自己的衣服上,随意擦干了上面的血,然而他掌心处皮肉翻卷,血还在流,擦不干。
塞希图斯恼火极了,他低声咒骂了几句,随即道:“对不起,湿漉漉的让你不舒服了吧?”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撕开布条缠住自己的手掌,“现在不会了。”
谢依感觉喉咙又痛又痒。
为什么呢?他不明白,谢依伤的是手和腿,然而现在他感到自己的手掌处也传来一阵阵虚幻又真实的痛感。
好痛。
他没有力气说话了,眼皮一阵沉重,他很疲倦了,然而他痛得睡不着。
塞希图斯看出了谢依的疲倦,尽管他知道谢依的伤口不致命,但他还是紧张起来,“别睡,别睡,谢依,别睡……”
谢依听到塞希图斯的话,略微诧异地扬了扬眉,他断断续续的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喘息了一会,“我记得我……没有告诉你……”
谢依没有提出来的时候,塞希图斯还毫无所觉,然而现在这个问题一提出,塞希图斯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他顿了顿。
谢依的确没有把名字告诉他,他此前对谢依的称呼只不过是“阁下”,尽管他之前发现了谢依附在诗篇旁的名字,但他还是不认为谢依的名字是那个。
谢依就该叫谢依,这仿佛也是天经地义的。
“……我也不知道。”塞希图斯喃喃道:“我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就该叫这个。”
谢依笑了一下:“那你的感觉还真是神奇。”
“我知道你现在不好过。”塞希图斯看着谢依半阖半闭的眼睛和苍白的面容,“你别忍着,否则会伤到自己,你不想喊疼的话,就咬我的手吧,好吗?"
塞希图斯撩起衣袖,衣袖已经有点脏了,但衣袖下的皮肉是干净的,他将手臂伸到谢依的唇边,“来吧。”
谢依不愿意,他撇开了头,“我还能忍……不过我不好受,你给我讲点东西吧……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行吗?”
塞希图斯无法强迫谢依咬他的手臂,只能从命,他迅速思考着该说什么。
他得说些能引起谢依兴趣的事,才好转移他的注意,否则,无趣的事只会让谢依觉得无聊,从而不自觉的把注意力转回疼痛感上。
谢依对什么感兴趣呢?
塞希图斯想起了谢依的诗稿,心中一动,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条分缕析的讲述怎么安排韵脚,怎么选取格律……等等之类作诗的规则。
他本以为谢依对作诗有兴趣,对这些规则应当也很感兴趣。然而实际上,谢依对写诗的兴趣和平常人并不相同,他只是对“写诗”这个概念感兴趣,对诗歌该遵循的规则一概不想理会。
塞希图斯说的,在他看来当然是无聊的很了,然而他还是听了下去。
在火光下,塞希图斯的面容显得异样英俊。昏黄的火光对人的面容本来就有相当的修饰作用,就算是长相一般的人都会增添几分气质,何况塞希图斯的面容本来就好,在他母亲逝世之前,他受过系统的王室教育,脊背笔挺,举手投足都带着一份自然的优雅。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很可能宗教故事中的造物主就是用这种声音创造世界万物的。他的唇形较薄,唇角锋利,然而很好看,嘴唇开合时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像是一闪而过的弧光。
塞希图斯讲的不快不慢,尽力想要当个好老师,然而谢依却不是个好学生,他只顾着去看诗歌老师的脸了。
有个词汇叫“秀色可餐”,然而谢依却觉得,他现在可以新造出一个词来,叫做“秀色可药”,就这样看着塞希图斯,听他讲话,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减缓了不少。
山洞外的雨还在下,雨声淅淅沥沥,然而渐渐小了,料想再过不久就会停下。
谢依听着塞希图斯的声音,困意已经浓重的盖过了疼痛,他轻轻阖眸,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雨果然小了很多,尽管还在零零碎碎地落着,但显然坚持不了多久了。
谢依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了一个简陋的床铺上,那是塞希图斯用马车残骸里还能抢救出来的东西制作而成的,柔软的褥子垫在身下,感觉的确不错。他手臂和小腿上的伤势也得到了更好的处理,上面铺着一层绿色的糊状物,料想是草药之类的东西。
他不那么疼了。
谢依不用抬眼去找塞希图斯,因为塞希图斯就坐在他身边,他一睁开眼就被塞希图斯发现了。
塞希图斯一夜未眠,直到现在他看到谢依睁开了眼睛,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是多么恐惧谢依一睡不醒。
“我真高兴看见你醒了。”
塞希图斯说。
他眼中的庆幸和喜悦是那么真实,全然不似作伪,而且也没有必要。
如果他想要对谢依不利,他昨天就不会把谢依从乱石堆里救出来。
谢依对塞希图斯毫不掩饰的情感感到手足无措,他有点不适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会应酬,但几乎从不和人进行情感上的交流,但他不想辜负塞希图斯的好意,想了半天,最终只回了一句干巴巴的:“……我也很高兴,早上好。”
“早上好。”
塞希图斯微笑了,经过了一夜的忙乱,这位衣冠楚楚的前任国王陛下衣衫凌乱,上面还添了许多脏污,他的金发也乱了,看上去颇为狼狈。
然而谢依却依旧认为对方好看的惊人,就连那身狼狈都仿佛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在其中。
塞希图斯用清水给谢依擦了手和脸,谢依坚持着自己漱了口,简单的洗漱完毕后,他感觉好了很多。
他及肩的长发里夹了许多尘土,衣袍也破损了,更别提手脚上那层绿色的糊状物体,塞希图斯用木条固定了他受伤的手臂和小腿,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既狼狈又可怜。
他的巫术恢复了一些,然而要想全部恢复,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可就算全部恢复了又怎么样呢?难道他能一眨眼就把自己治好吗?
既然活下来了,谢依就不得不考虑接下来的生存问题。
马车毁了,塞希图斯昨天晚上一直在照顾他,显然顾不上那六匹马,它们还在不在也不知道。他自己又受了伤,还是不便移动的那种。
这一切都昭示着一个显而易见的现实:
——如果他想活下去,全得靠塞希图斯照顾。
塞希图斯如果不想理会他,谢依的命运很有可能是被活活饿死。
他的认知很清醒,然而这个认识让他感到非常难受,因为他从来没有依靠别人的习惯,更别提把自己的命运系在别人的一念之间了。
“来吃点早餐,有胃口吗?”
塞希图斯拿来一块面包,那是仅剩的食物了,他扶着谢依坐起来,“就算没有胃口也要吃一点。”
谢依看着他,问:“我想,食物不多了吧?”
塞希图斯回答道:“嗯,不过这不要紧,我会出去一趟,下午你就能看到我打猎的技巧有多好了。”
谢依从塞希图斯的话里听出的端倪:“这是最后的食物了?”
“……是。”塞希图斯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他催促道:“快吃吧。”
“你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今天要是再不吃,你怎么好的起来呢?”
“可是……”谢依指出:“没吃东西的不止我一个,你不是也没吃吗?”
“但你是病人。”塞希图斯几乎在哄人了:“吃一点吧,吃了东西就好好休息,食物多少这个问题我来操心就行了。”
“你吃吧。”尽管很饿,但谢依还是清醒的打算效率最大化:“你要去打猎,应该补充体力,我反正是躺着,饿一点也不要紧。”
塞希图斯见有些说不通,干脆想要直接喂了,然而谢依撇开头避开了。
他决定说个明白:“你看,马车没了,马不知道还在不在,我也不能动,约莫等于一个废人,如果我想要活下去,我只能仰仗你的好心,你愿意去打猎,这很好,我想要你保持充分的体力,这样你抓到猎物的可能性才会大,我活下去的可能性也会大,我完全是为了自己,你懂吗?”
塞希图斯没想到谢依会将一切都说的这么清清楚楚,他望着谢依的面容和表情,突然微笑了:“你说的很对,然而我照顾你完全出于自愿,是因为我愿意这样做,我只想让你快点好起来,我忍饥挨饿的时候多了去了,不差这么一次,而且我并没有吹嘘自己的才能,就算我饿上两天两夜,我也能顺利猎到猎物,你不用担心。”
他说完之后,把手上的面包往前递了递,意思还是要谢依吃。
谢依看着他,“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呢?”
“因为……”塞希图斯微微一笑,他的笑从天蓝色的瞳孔泛出,唇线弯成一个相当有魅力的弧度,“我仰慕你。”
谢依自动将“仰慕”理解成了“崇拜”,普通人崇拜巫师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然而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崇拜的,他还只不过是个巫师学徒,只会那么几个巫术,和真正的巫师比起来差远了。
何况现在这个境况,他崇拜塞希图斯还差不多。
最终,他和塞希图斯一人一半,分掉了这块最后的,弥足珍贵的面包。
这块面包的味道并不好,它已经放了好几天了,已经不新鲜,又因为天气潮湿,味道变得更加古怪,然而谢依却没有了挑剔的心情,他一口一口地将这半块面包吃完,饥饿的肠胃恢复了些,不再鸣叫了。
他靠坐在塞希图斯制造出的简陋床铺上,看着塞希图斯有条不紊地将马车残骸里能够抢救的东西全都一一整理出来,并且将它们整合归类,堆在地上放好。
塞希图斯干活的时候很麻利,他的手脚一点也不生疏,很难想象,这位肯弯腰在残骸中整理物品的男人在几天前还是一个国家的国王。
塞希图斯找出了一本已经破烂不堪的书籍,递给谢依,充当解闷的材料。
恰巧是一本谢依没有任何兴趣的爱情诗集。
他不愿意看,依旧把目光放在塞希图斯的身上。
塞希图斯正在用材料制作简陋的武器和陷阱,大概率是为了捕猎用的。
虽然说是下午去,但是塞希图斯在上午雨势渐小的时候就拿着他制作出的武器离开了这里,临走之前,他对谢依的安危万分紧张,唯恐他一离开,山洞里就来了几头狼,把谢依叼走。
"我可以保护我自己。"谢依打消了塞希图斯的疑虑,"我的巫力还在,足以保护我自己。"
谢依的不便移动,只好在塞希图斯的帮助下布置了一个防护法阵,"只要我的巫力没有耗尽,这个法阵就能保护我不受伤害。"谢依说。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感觉很奇妙。
他和塞希图斯立场相对,而现在塞希图斯却如此关心他。
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因为于情于理,塞希图斯都完全可以不管他,就算他把谢依扔在石堆里不管不顾,也没有人能够责怪他。
尽管还是有些不放心,塞希图斯还是离开了。
中午就要到了,他并不想让谢依饿着,因此他决心要在中午之前得到猎物。
谢依望着塞希图斯骑马离去的背影,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
——塞希图斯会不会就这样一去不回,将他扔在这个山洞里任他自生自灭了?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一个念头也在谢依的脑海里诞生:
与其缓慢而痛苦的饥饿而死,倒不如趁还有点力气的时候自我了断,这样起码不用忍受绝望和痛苦的折磨。
他的巫力已经恢复了一些,完全可以趁着现在……突然,谢依猛的从这种荒谬的思绪中惊醒。
这简直莫名其妙,他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就算塞希图斯将他抛在这里一去不返,谢依也绝不会自己放弃自己的生命,他对于活下去的念头异常强烈,宁可在绝望中被饿死,也不会动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毕竟,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会不会有转机?
何况,谢依并不认为塞希图斯会弃他不顾,这种信念异常坚定,尽管谢依也不知道支撑着它的究竟是什么。
塞希图斯离开之后,谢依独自一人待在山洞里,百无聊赖之下,只能拿起那本爱情诗集打发时间。
他的目光聚焦在第一行诗句上,逐字逐句地往下扫。
故事老套而没有新意,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一见钟情,然而女主人公却对痴情人万分冷酷,轻蔑地说:"如果你爱我到愿意为了我献出生命,那么你就证明给我看。"
男主人公于是用自己的死亡证明了他对女主人公的爱。
一个人因为一次惊鸿一瞥就对某人深深倾心,以至于愿意为了那个人去死,这种情节就已经够妙了,然而这还不是最精彩的部分。
最妙的是,当女主人公看见男主人公冰冷的尸体时,一向冷酷无情的她也立刻变成了一颗多情种子,一下子发现自己原来爱上了男主人公,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她万分悲痛,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份爱情,两具尸体,太可笑了。
谢依随手把诗集放在一边,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法阵被触发了。
塞希图斯的担忧成真了,山洞口聚集了一群野狼,它们不断冲击着防御法阵,试图冲进山洞中用谢依填饱饥肠辘辘的肚腹。
然而这非常古怪。
他们的六匹马失踪了三匹,死去两匹,为了预防野兽,塞希图斯在那死去了两匹马附近布置了一个陷阱,只要有野兽过去,就会落进塞希图斯布置的陷阱中。
剩下的一匹被塞希图斯骑走了。
从谢依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些狼群连看都不看那两匹马的尸体一眼,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冲进山洞里。
这太古怪了,谢依只能将其与巫术联系起来,然而他并没有得罪任何巫师,甚至……谢依猝然间发现,他居然记不清任何一个巫师或是巫师学徒的脸。他最清晰的记忆就是从接下任务开始的,在此之前的所有一切,都仿佛隔在一片厚厚的浓雾中,完全无法看清,只有模模糊糊的概念。
这让他万分疑惑,然而当务之急是将眼前的野狼对付过去。
它们不断地冲击着防御法阵,防御法阵在它们的不断冲击之下逐渐变得摇摇欲坠起来,谢依不断用自己的巫力修补法阵,他也尝试过击毙这群野狼,然而不管他杀死多少只,总会有新的补充进来,仿佛无穷无尽一样,很快,谢依就认识到,与其费力气杀死狼,不如省点力支撑防御法阵。
这群野狼久攻不下。但它们却并没有向正常的狼群一样放弃,反而更加疯狂起来。
它们的眼睛泛着幽幽的绿光,涎水顺着牙尖滴落,充满了凶性和兽性,即使已经精疲力竭,仍旧不肯罢休。
——有人想要让他死在这里。
看着这些野狼,谢依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然而,究竟是谁想要置他于死地呢?他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随着时间的流逝,谢依的巫力也渐渐捉襟见肘,他本来就只是一个巫师学徒,巫力不多,现在受了伤,就更加难以支撑,再过十几分钟,防御法阵就会彻底失败。
谢依几乎都能够预见到自己的下场了。
他会死在这群野狼的尖牙利爪之下,成为一堆没有生命的血肉供它们填充肠胃。
说不绝望是不可能的,然而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那个未来。
十几分钟之后,他会死,而且会死的很凄惨。
终于,那个时刻到了。
防御法阵因为得不到巫力的补充,在野狼的攻击下彻底消散,它化作一阵光点,飘进了空气中。
狼群的喉咙中发出了低沉的吼声,它们迫不及待地冲进山洞,冲向那个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人类。
它大张的嘴里填充着的是一股快意的怨恨,只有眼前这个人类的血肉和生命才能填补它辘辘的饥肠。
屈身,起跳,张嘴,最先冲进来的狼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
下一秒,它就能够咬断面前这个人类的喉咙。
谢依闭上了眼睛,他恐惧死亡,然而已经无可奈何。
但他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阵从天而降的重量,温热的毛绒躯体重重的倒在他的身上,正巧压在他受伤的右手臂上,疼痛又一次剧烈起来。谢依睁开眼睛,一只箭穿透了那只狼的头颅,精准无比地贯穿而过,一击毙命。
塞希图斯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中。
他正拿着一把剑向一只狼砍去,用力极大,将那只狼的头颅直接砍断,血液喷溅出来,溅到了塞希图斯的脸上。
塞希图斯现在的表情也并不优雅,他面容紧绷,神色不善,加上那喷溅的红色鲜血,显得他整个人狰狞无比。
然而依旧是好看的。
谢依想。
在他最危险的时候,在他已经丧尽希望,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塞希图斯奇迹般的赶回来救了他。
手臂上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感到安全,生的希望,和隐秘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