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走在人生边缘(1)
故事从九年前开始,那年还是绍兴五年。
连月的大雨滂沱,让五月的小麦全都烂在了田里。父亲一病不起,母亲的眼泪都哭成了线。
家里一共有四口人,父母哥哥和我。
听母亲说我其实是老六,哥哥是老四,我上面还有四个哥哥姐姐。可是老天爷收的早,都没能活过十岁。
因为连月的大雨,房屋坍塌成片,整个村庄,惨不忍睹。大概是六月中旬,从北边传来消息,说黄河决堤了。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父亲拖着病腿,去隔壁村子里牵回了那头比我还大的黄牛,带着妻儿往南走。他也不知道去哪儿,反正大伙儿都往南走。
大灾过后,定然是大荒,然后是民乱兵灾。
父亲并不识字,但对这种局势却很敏感,就像对冬天的小麦是否应该提前播种一样。他走的很决然,这个几百年的村子也在绍兴五年,支离破碎。
但令他,或是令我们全家都没有想到的是,我们这个脆弱的小家,也会在这趟没有终点的旅途中,支离破碎。
我姓郭,因为我是女孩,所以没有名字。父母和村人都叫我丫头,我哥叫我小妹。
那年我八岁,虽然记忆不错,但也只记得我家在郭槐村。毕竟八岁的小女孩,足迹最远只能到家中最远的地里。
至于郭槐村位于哪个州府那个县,我就不知道了。
我背着个小背篓,整天跟在母亲的身后,父亲牵着牛,哥哥则骑在牛背上,毕竟他身怀传宗接代的大任,不容有失。
一路翻山越岭,一路南下。
父亲的腿越来越不利索,我们赶路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大概是在十月份,天气变冷,我记得每天醒来,路边的草尖尖是打了霜晶的。
父亲走了。
我虽然一直有些害怕,但还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母亲像丢了魂一样,哥哥则六神无主,就知道哭。
说实话,我挺羡慕他的,有流不完的眼泪。
至于我就惨了,怎么都哭不出来,只能用手使劲地将眼圈揉红,感觉都快揉出血了。
对于我的父亲,我还是挺感激他的,因为他不打人。不然像隔壁的兰姑一样,每天都被他爹打的死去活来,要不然我这小身板,早就被打死了。
父亲去世,说不伤感是假的,但也没那么伤心!
可能我比较没心没肺吧。
看着母亲哭的那么伤心,我不禁在想,她会不会是装的,毕竟父亲在世时,对她也不好啊。
晚风吹过,单薄的衣裳显得可笑。
母亲自丈夫去后,苍老的明显,在这十月的天里,看着分外憔悴。
将父亲埋葬之后,母亲和哥哥变得神秘起来,每次都背着我说悄悄话。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毕竟从记得起,我就是一个人端着一个陶碗吃饭,就像里长家的狗,每次饭点一到,就将饭打在它的盆里。
嗯,其实我吃的算不得是饭,野菜配粗黍。
真是人不如狗。
父亲走后,我们一家三口栖息在一处破庙里。这庙破的四壁漏风,唯有那几个泥塑的菩萨头顶上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屋顶,倒是能当下雨雪。
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出去捡柴火,摘野菜。至于哥哥嘛,就是放牛了,母亲则是会去挖一些树根啥的。
一家人每天在一起说的话,都没那牛叫的多。
山丘上的破庙,破庙外有头老黄牛,破庙里有三个人,燃着篝火,用陶罐炖着热水。
山下的溪流不知道往哪里流去,我们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反正我是不愿意继续走了,腿上的血泡都扎了好几次。
母亲没什么主见,什么事都问我哥。我哥则像个傻子,一问三不知。要不是母亲在,我真想上去锤他一顿。都十四岁的人了,活的跟四岁一样。
就那股傻乎乎的劲儿,父亲在世时,还总念叨说有钱了要送他去念书,将来考状元,光耀明媚,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