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石出(上)
魏景修眸中闪过惊愕,可又很快镇定下来,他也没想着隐瞒,聿歌既然能道出他的身份,必定是已经将他的过往查了一遍,“没想到这么快你就知道了,那她呢?”
聿歌讥讽道:“她的意思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那一封绝情书你看了怕不止一遍吧。”
魏景修恍若未闻,“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聿歌冷笑一声,“原来让你承认自己曾经的身份不难,让你承认被喜欢的女人抛弃却这般不易。”
魏景修眸中有不甘之色,“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那是她写的。她对我过往的情意,你又知道多少?聿歌,你这么高高在上,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你又得到了什么呢?就算那封信真的是她写的,你便以为你是胜利者了吗?”他指着内室那张床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放肆,“你觉得,我们在这里翻云覆雨,做尽亲密事的时候,她还会想着你吗?”
他瞧着聿歌唇色越来越惨白,心底生出报复的快意。
聿歌也瞧见了他得意的神色,“若是舒意见了你这副模样,怕是会觉得恶心吧。魏景修,我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喜欢穿这般惨白的衣衫,做了旁人的替身还沾沾自喜,这便是你的报复?你是在报复我,还是在报复你自己?”
魏景修神色一僵,聿歌不屑地冷哼一声,他用舒意来刺痛自己,可他却忘了自己的弱点。
聿歌盯着他手中的蜡烛,见他又放了回去,聿歌问道:“你的仇,既然想冲着我来,又为何去招惹舒意?”
魏景修在房中踱步,“是你自己让她到了我的身边,又怎能说我在招惹她?”
聿歌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他对有关舒意的事还是在回避,他索性也不再同魏景修兜圈子。
聿歌问道:“习风,是你杀的吧?”
魏景修早就知道今日难逃一死,他更不惧怕担上杀死习风的罪名,他嗤笑一声,“你说他啊,他那是自己找死,可实在怪不得我。”
聿歌虽然不在乎习风,但他还是好奇,魏景修与习风之间究竟有什么利益往来,“他找你说了什么?”
魏景修忽而邀功道:“我替你杀了习风,你倒是应该感谢我啊!”
聿歌眉头皱起,“替我?你何必把自己阴毒的心思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他自以为捏住了我的把柄,便想利用我来对付你。”魏景修顿了顿,又道:“可我其实明白,他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我。”
聿歌疑惑地看着他,听他接着道:“他对舒意的那点心思,连藏都藏不住,他常逼着我早些同你对峙,便是希望让你来把我除去,可他又不想让你好过,这种矛盾的心思让他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我在舒意的身边,他怕是要嫉妒的发疯,这种滋味,阁主您应该能体会吧?”
“这就是你杀了他的理由?”聿歌不相信。
魏景修摇摇头,“我本想给他个教训,可后来想想,除了死,怕是没什么能改变得了他,那么死脑筋的一个人,没得救。不过,有一件事,怕是舒意并没有告诉你,你想知道吗?”
聿歌被他蛊惑,紧紧盯着他的双眼,而后只觉得眼前一晕,再回过神时,一把匕首已经刺了过来,他连忙后退,可魏景修将那匕首刺进他的肩膀,将他牢牢抵在墙上,魏景修低声道:“话已经说的太多了,那我最后再告诉你一句,我得不到她,我也不会留给你。”
魏景修想再度把那匕首刺进聿歌的胸膛,可聿歌紧紧抓住那匕首,不让魏景修将它抽出,他两人一时僵持起来,聿歌肩头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强忍着,心里只想着自己绝不能死。
当聿歌快坚持不住的时候,魏景修的动作忽地一停,他慢慢转过身去,背后是一把剪子刺了进来,映入他眼帘的是舒意那张担忧的面容,可她担忧的人却不是自己。
魏景修扶住胸口,身体慢慢委顿在地上,他一手撑住身子,一边看着舒意将聿歌的身体扶起,看着她为聿歌包扎,而地上的自己仿佛是个局外人,那封信里写的,原来真是她的心里话。
魏园外,闵书想闯进去却被荣桓英拦住,闵书急道:“你这个时候还不进去,是想做什么?主子明明吩咐了不许告诉少主,你却转头就反悔了。若是他们出了事,我定不会同你罢休!”
荣桓英扯住他胳膊,“我不让你主子过来,可他非要来,我要是不找舒意,只怕我还没到,他已经被魏景修生吞了。”
闵书只觉得她在狡辩,“你找了少主过来又怎样,魏景修就是个疯狗,他要是咬起人来,就算他们是两个人,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荣桓英缓缓道:“两只公老虎才会打架,母老虎一来,其中一只就消停了,总不会更乱。更何况,你不也听你家少主交代了,是她不让我进去。况且一日夫妻百日恩,魏景修不会伤她的。”
闵书被她最后那句话气到,“荣桓英,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魏景修胸口的血不住地滴在地上铺着的画像上,她可真狠,刺的地方正中心间,若非这剪子长度有限,他怕是此刻早已殒命。
可她却又往他身前走了过来,魏景修无力道:“怎么,还想再补一刀吗?慕舒意,你对我的真心,全都是假的吗?”他终于不再掩饰,人之将死,他只想问个明白,“你对我的感情,真的只是因为我像顾南意?”
舒意蹲在他身旁,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像不像他,你自己不清楚吗?为何还要来问我。”她说完,便伸手将他胸前几处大穴点住,那血流的慢了,舒意又伸手要帮他包扎。
聿歌看着她对魏景修的关心之举,撇过头去,谁知魏景修却推开了她,“谁要你的好心,既然早已经厌倦了我,又何必救我!我只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问的是舒意知晓他刻意模仿顾南意之事,舒意将他的胳膊按住,手边动作利落,将他的伤口包扎好,这才站起身来,俯视着他,就像当初她骑在马上,也是这般向他伸出手去,只是这一次他知道,她再也不会向自己伸手。
舒意漠然道:“从在你的身上瞧见那青竹绣纹时,我便知道了。我以前只觉得你像南意,却没有想到你是故意按着他的喜好来扮。再想起从前的种种,便也都明了了。”
魏景修忽而笑了起来,他只觉得自己可笑,怪不得那一次,她会伸手将那青竹绣纹撕掉,而他竟未曾察觉她的真正心思,只以为她是因动情而失态。
聿歌捂着肩头,听着魏景修问,“那你都明白什么了?”
舒意怅然道:“我想起了当时,我从慕府刚搬到桐庐居两日,可却那么巧,你就住在我的隔壁,还当着荣桓英的面提及自己已经离开长乐天,不日便要出城,看似毫无破绽的话,其实是想放下我的戒备,你知道我不会动长乐天的人,而即将离开绝迹城的借口,是你又一重心计,你的所有处心积虑,便都成了“无心”之举。或许更早,早在崔府时,你就已经在想着怎么接近我了。”
魏景修看着她将自己做的那些事一件件拆穿,不知她的心里是何等的厌弃他,倒不如让他说个明白。“你说的都没有错,从我来到绝迹城那日,便想着如何替父母报仇,如何杀掉荣桓婕。可城主府守卫森严,我没有机会下手,有一次夜里潜了进去,还没有见到荣桓婕,便已经被守卫刺伤,我拼了命出来,我也曾彷徨过,我不甘心就这样看着仇人痛快。而那个时候……”
他看着聿歌,“你买下了一所教坊,取名长乐天,我打听到荣桓英常出入此处,我便将目标定在荣桓英的身上,既然杀不了荣桓婕,我便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神情中忽而有挫败之感,“□□桓英虽风流却不下流,她并没有什么让我近身的机会,我不愿意委身于她,更不愿意与她同归于尽,就这么僵持着过了两年,我被这仇恨每日折磨,又改变了想法,只要杀了荣桓英,就算是死又何妨。可这个时候,却让我知道荣桓婕还有一个儿子,就是你,我从不曾想到,原来我等候两年,她心里最重要的人,也是我最容易的动手的人,就在我的身边,可这个时候你又嫁入慕府!”
舒意默默听他说着,“我以为我没了机会,你却让我入府为舒意弹奏箜篌,我之前与她只有一面之缘,更不了解你和她之间的纠葛,我将匕首藏在袖中,想着这一次一定要杀了你,可我见到你对她嘘寒问暖,百般呵护的模样,我忽而不想让你这么轻易的死掉,我走在慕府园中的路上时,被人撞了一下,那匕首竟从袖中脱出,我虽极快地将匕首捞回,可却还是被那人看到。”
聿歌忽而想到什么,“撞到你的那个人是习风?”
“没错,我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可他却一直记得,甚至到后来拿这件事威胁我。”
魏景修还记得那时习风出现在他房中,“半年之前,魏公子随手带着匕首,究竟是想杀谁?总不会是用来把玩吧。可现在你又接近我们少主,我忽而明白了一些。”
他是想过直接杀了习风,可那时动手又怕舒意会怀疑起来,便随口编了未婚妻之事,又买通了长乐天里服侍他的小厮,这才遮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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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潜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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