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落泪为娇女(6)
“何兄你不要说得好听,你敢说将来你不让你的孩子上大学?”
朝我说话的是我的老乡战友徐建平。
我们是同乡加同学,又在一个部队呆了好几年,亲如兄弟,他的爱人也是高中老同学,叫鲁建英。
徐建平把我问倒后,便坦言说起他们在深圳的感受:我们这代人是为深圳搞基础建设的,那时的工作有力气,有干劲就行。
现在可不一样了。
你光有力气光有干劲会连饭都吃不上。
这不是说瞎话。
深圳每年从内地来打工的人中,光大学生博士生等在人才招聘处门口就有好几万!
就说我们部队搞建设工程吧,你单位如果没有几个硕士、博士生当技术人员,人家业主搞招标时考虑都不考虑你!
你还有啥能耐?我知道我的老乡比较有出息,手头的钱已经都是七位数了,便说:在深圳这样的地方,光有钱不成了?那也是前几年的事。
徐建平说,没有文凭,在以后的现代化城市中肯定吃亏。
就拿我们这些人来说吧,照理在单位干了二三十年了,论经验论资历都该当上层领导了吧?可不行,上面考核你就缺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你没有学历。
技术单位,没有进过正规的大学进行专业学习,确实不行啊!
你不服没用,我们这些人连二十。
徐建平他们集体转业到了深圳,我在1986年也到了他身边。
那时我和孩子的户口还没有落实,所以也只能到一些单位做临时工。
直到过了两三年后,户口才正式到了深圳,可那时深圳人才市场已经被来自全国各地的精英占领了,啥部门啥单位进人都是要大学生。
我们虽然也算是深圳人了,但找起工作远不如外地来的大学生们容易。
丈夫一直在原来的部队单位工作,一个高中生也能凑合有口饭吃。
我就不行了,只有初中文化,再能说会道也只能干那些简单的体力劳作,比如小企业的操作工、饭店的服务员什么的。
我来了几年,换过四个单位,全都是给人家当下手。
有一段时间在一个宾馆当服务员,三十几岁的人了,家里又有孩子老公,可在外工作天天要看人家的脸色。
特别是深圳的宾馆、饭店这些地方,人家主管和经理都是二十来岁的小孩子,可人家都管着你,因为她们都是有文凭的大学生什么的,你没有文凭,再有能耐也只能当端盘或扫地的服务员。
服务员也不好当呀,你每天都要与那些来住宾馆的客人打交道,而那些客人一住下来,便以为深圳的宾馆服务员都是妓女,无时无刻不瞪着色迷迷的眼睛盯着,左唤右呼叫你“小姐小姐”
的。
那些外来的打工妹经不住诱骗,下水便是常事。
可我们这些有家有室的“老姐”
哪受得了那些臭男人的那些德性!
正是在当宾馆服务员的日子里,我坚定了一个信念,就是自己一定要拿下一个文凭。
为了这个目的,我这几年没少吃苦,别人的太太放假过节在家搓麻将、陪孩子丈夫,晚上出去过夜生活。
我则骑着车、撑着雨伞去上课听辅导……三年多时间,几乎天天都是白天上班晚上上课,星期天还得去听辅导。
前年我总算拿到了文凭,现在我在一家大公司负责财务,虽然一个月只拿一两千块钱,不算多,但跟以前相比,我觉得人格得到了尊重,业务能力也很不一样了。
正是从我经历的酸甜苦辣中,我更加感到儿子他们这一代,必须接受高等教育,否则不仅永远进不了上流社会,而且连基本的工作与生存都成问题。
“听说你儿子正在上高中,成绩不是太好?”
我问。
鲁建英没有回避她最担忧的事,她说她儿子的成绩不行,所以花了二十八万元才进了一个“国际”
私立学校。
“怎么要那么多钱?”
我感到惊诧。
据说是包上大学。
谁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有合同签着,它学校以后想赖也不易。
她说。
“如果还考不上大学你又怎么打算呢?”
办法总是有的,这年头只要有钱啥事办不成?鲁建英好像心中早已为儿子设计好了一条通向大学的“金色通道”
——实在不行,再花钱把他送到国外去呗!
深圳很多家长都是这么做的。
她介绍说,在深圳就两种人,一种是自己很有本事,也有学历,但工作和生意忙,顾不了孩子,这些人的孩子的出路就是送出国。
还有一种是自己什么文凭都没有,但很有钱,所以孩子的出路也是送出国。
“苦就苦在我们这些既不是很有钱又不是很有本事的人,可孩子是一样的呀,所以我们同样供一个孩子上学、考大学,要比别人日子难过多了!
否则我也不至于老得这么快,让你老同学都快认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