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十九章小计谋】
要说韩宓为何这麽笃定丁香不会有什麽好下场,除了前些日子一直不忘无形间撺掇自个儿父亲、猜想到他定会中计,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缘故——
那便是前世时丁香虽也嚣张的蹦躂了一阵子,却彻底失了韩云枫的心,最终也还是丢了命。
再换句话说,她那位好父亲分明一开始就没看上丁香,甚至在心底也很厌恶这种主动爬床的丫鬟——主动投怀送抱的贱人哪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矜持女子吃香?
若不是丁香爬床一次中的、成功怀上身孕,外加上主母膝下确实没有儿子,这丫鬟必会还未得宠便已失宠。
更别提前世的韩家後宅在何氏去世後已是乱成了一锅粥,就丁香那麽点小心计,在众多诡计多端的新人包围中哪有胜算。
孙氏在过门成为续弦之後,膝下便有了个现成的子嗣,那就是丁香所生的儿子文哥儿。
文哥儿既没了生母,又嗷嗷待哺、懵懂无知,这之後哪怕孙氏再未有孕,也不用为子嗣的问题而担忧。
既然她父亲暂时不会对丁香动手,而是要看时机,想来对那卫木匠一家亦是如此。
只是庄岩在信里特地告诉自己,叫她别忘了提醒她父亲一声,万万不要对卫木匠那家人轻举妄动,她也会照做,这可不单是表达一回「父女情深」的好机会,叫父亲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时刻惦记着他,也是拐着弯的告诉他,可别再以为他在外行事瞒得住谁。
眼下可不只大舅舅将他的一切作为全摸清了,就是庄岩那里,他也瞒不过去。
再说了,等父亲得知了卫木匠家竟是被孙连堂收买的,想来都不用何凤亭将那本黑帐甩到他面前,他便该彻底明白孙家的险恶用心了吧?
她也不怕父亲会不会因此恼羞成怒,嫌庄岩手伸得太长。
庄岩可没查父亲啊,他明明是在帮着韩家提防外贼呢,要不然他何必对一个小木匠家留心?
父亲当然也可能会恼怒,可是韩宓赌他不愿意失去温靖侯府这棵好乘凉的大树!
韩宓捋顺了这条思路後,便在陪着她娘用过早饭後差人去了一趟前院,问她父亲今天这个休沐日可有什麽安排?
「若是老爷并没什麽应酬,大姑娘想来老爷书房和老爷说说话儿。」韩云枫的小厮三元将内院辗转传来的话递到他面前。
韩云枫的确是有应酬的——他大舅兄何凤亭既然回了京,也少不了要各处走动拜访一番,待得知他今日休沐,便欲带着他一同赴宴。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韩云枫怎会拒绝?
只不过眼下离着出门赴宴的时候还早着,说几句话的工夫并不会耽误什麽,韩云枫便叫三元去垂花门上报信,好叫人这便请大姑娘过来。
等三元应声离开了,韩云枫这才轻轻皱了皱眉。
宓姐儿今年都十二了,又是定了亲的姑娘家,怎麽还像前几年一样年幼无知,动辄便喜欢往前院书房来寻他?
韩家人口是很简单,门第又不高,内院外院之间的联络便也比那些个深宅大院容易多了,与韩家类似的人家都是如此,当然也不怕被人指指点点。
可是定了亲的姑娘终归不同啊,这若是叫温靖侯府听说了风声,说是韩家大姑娘动不动便往前院跑,成何体统?
韩宓来到前院进了书房後,见到的便是她父亲的一张黑脸,一张口就给她下了令,叫她以後务必别再随意踏足外院——
「你差人请我去内院说话岂不更好?」
韩宓连连点头,直道女儿知错了。「若不是今日想要回禀给老爷的消息不一般,不想叫後宅仆妇知晓一丁点风声,女儿也不愿意往外院来呢。」
别看她话是这麽说,心中却忍不住腹诽,既然她这位好父亲明知她不该踏足外院,之前怎麽不叫三元传话,就让她在内院等着,他回内院去寻她说话就是。
还不是他也明知她要说的事情不同以往,便自私的依旧将她喊到前头来,却还要摆出一副慈父样子教训她失了闺范。
再说她家内院哪里有什麽适合说话的地方?去正房说话便瞒不住她娘,她娘可是怀着身孕,去东小院她的闺房,也没有父亲涉足女儿闺房的道理,西小院又住着她父亲的三个通房,更是不便。
因此韩宓一将「不想叫後宅仆妇知晓一丁点风声」的话说出口,韩云枫也不禁脸一红,只因他也想起他原来在後院也不是没有书房的,只是那处书房如今叫做西小院。
韩宓并不想在前院多做停留,稍稍发了一句牢骚之後便言归正传,说是温靖侯夫人叫人给她传话来,有个卫木匠家被孙连堂使人收买了,彷佛要对韩家不利。
她来之前也曾想过,就算她照实说出庄岩一直差人盯着孙家,今日的消息也是庄岩差人送来的,她父亲也不敢有什麽不满,可是话到嘴边她还是换了说法,将来送信的人改成了温靖侯夫人差来的。
这倒不是她不想背个与庄岩「私相授受」的名声,已经订亲的两人并不用受这种约束,而是她觉得温靖侯府的提醒肯定比庄岩一人分量更重,对她父亲的威慑也更大些。
庄岩毕竟才十四岁,从去年年底才开始参与一些温靖侯府庶务,若叫韩云枫得知消息是庄岩传来的,万一他不以为然呢?
她可赌不起,赌不起她这位好父亲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人——前世时他不就是以为自己了不起,就连她的舅舅们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便什麽香的臭的全往後院塞。
她娘那时候是去世了不假,可她这个嫡女还在呢。
她是她两个舅舅嫡嫡亲的外甥女啊,她父亲又何尝曾看一看何家的面子、多考虑考虑她的闺誉?
庄娆等人之所以敢在她面前胡说八道,挑唆她与庄岩的关系,还不就是瞧着她家後宅已乱,字字句句都暗指温靖侯夫人已经後悔了,後悔定下了她这个媳妇,这才默许了庄岩移情别恋?
韩宓便在说出那话之後,神情故意显得越发懵懂,甚至还有一丝惊慌,两分恐惧。
「袁家表姨母还说了,说是还请老爷务必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惊动了那个卫木匠……便中了孙连堂的圈套。女儿既不知孙连堂是何许人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什麽卫木匠,更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要对咱们家不利,便在得了消息之後,赶紧来找老爷回话了。」
她可是知道她这个好父亲是个自以为是的,又哪里敢让他知道她清楚一切,再叫他生出失了威严的愤怒。
她当然不在乎他的恼意,可她怕他迁怒她娘啊。
饶是如此,等她话音落了,她也清清楚楚看见父亲的脸色几次变幻,先是恍然大悟,继而无比愤怒。
她於是假作更加恐惧,连声道老爷快消消气,又说:「女儿就怕吓到了娘,这才慌忙来找您,若是您也……女儿该怎麽办呢?」
其实小小一个卫木匠家,哪里就不能动手了,这根本都不用庄岩暗中出手相帮,等韩云枫厘清了个中缘由,情绪也回复镇定,之後将这户人家赶出京城去还不是不费吹灰之力。
若韩云枫不会对卫木匠家生出灭口之心,当然也就不用怕被孙家抓住什麽把柄。
若是韩宓愿意,她自己也有很多法子叫这户人家闭紧了嘴巴夹紧尾巴滚蛋,只不过在彻底挑起她父亲对孙家、对丁香的憎恶与厌恨之前,她不想这麽做罢了。
也就是女儿一句「怕吓到了娘」,令韩云枫顿时冷静下来,就像韩宓曾经想过的那样,她父亲在官场上多年到底不是白白打滚的。
他放轻了声音笑着对韩宓摆了摆手,「宓姐儿莫怕,此等小事哪里就要闹得你娘都知晓了,为父自有周全打算。」
这之後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工夫,已经回到後宅的韩宓便听青芽悄声报来,说是老爷吩咐准备马车呢。
「……说是要将丁香和她身边的丫头婆子一起送到良乡的庄子上去。」
丁香自是不想依从,乍一听说消息,还想冲出西小院,闹到韩云枫面前去。
无奈她身边如今服侍的全是韩云枫指派的人,若芷和若蘅又幸灾乐祸的上前帮忙,哪里容得了丁香喊出一声,当然也就更容不得她踏出房门半步。